宋理宗赵昀,为南宋第五位皇帝。宋宁宗死后,赵昀被权相史弥远拥立为帝。其继位的前十年都是在史弥远挟制之下,对政务完全不过问,自己则尊崇理学,纵情声色。史弥远死后,宋理宗才开始亲政,亲政之初立志中兴,采取罢黜史党亲擢台谏澄清吏治整顿财政等改革措施,史称“端平更化”。
眼下宋理宗年近六旬,又沉缅于醉生梦死的荒淫生活中,朝政落入了奸相贾似道之手。这贾似道也是声色犬马之人,以致国势急衰。君臣一人深居宫中,一人只听阿谀奉承之语,言路闭塞之下,非重大事情不能让两人梦醒。此时两人又罕见坐在一起,是贾似道奉诏前来商议事情,显然是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准确地说,发生的不是一件而是三件大事,让理宗忧愁忡忡。
第一件事是山东局势巨变。李璮自二月举兵反蒙,眼下已过了三个月。起兵之初其声势极为浩大,连连击败蒙军驻屯军。临安方面也接受其降表,兵出两淮与李璮遥相呼应,并夺得了数州之地。大好局势甚至让宋理宗心中泛起了光复中原,恢复故都的念头。要知道自宋立国以来,与契丹金蒙古的战争中屡占屡败,割地纳贡是常态。即便不能光复中原,只要能夺回故都,理宗将也成为中兴之主。
那知道情况急转之下。李璮曾遣使告诉理宗,他已与史天泽等北方汉军世侯约定共击蒙古。只不过李璮起兵之后,汉军世侯并无一人响应,甚至与蒙军一起攻打李璮,这使得其节节败退,将其据守的济南城重重包围。在蒙军的强力反击之下,两淮宋军也节节败退,刚夺得的土地还没有捂热便又失去,李璮所献的涟海三城也尽数丢失。
第二件是蜀地的战局。刘雄飞兵败青居,让原本有利的战局又重新倒向蒙军。青居之战虽然只损失了三千战兵,但失去了这些百战精锐,说成伤筋动骨也不为过。更重要的是粮草器械特别是那一百多门火炮尽失,使得宋军战斗力大减。青居之战后,蒙军内部放弃四川的声音小了许多。钦察趁机对夔州路的州县发起了反攻,取得了十余场胜利。刘雄飞在蒙军进攻下节节败退,不仅丢了关键数个州县,使得局面急转直下。
得汉城的丢失更使得局面大坏。得汉城在巴州通江县,其四周皆悬崖陡壁,四面陡峭地势险峻,扼秦蜀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谁料到这座坚城却在杨文礼的长途偷袭下得手了。得汉城的丢失使得东川元府的蒙军可以突破渠水天险,经开州直扑峡口的夔州。如果夔州一失,蒙军可以顺水而下,袭击荆湖战线的宋军的后背。
钦察从刘雄飞身上又找回了信心,他不敢招惹霹雳军,便专拿刘雄飞这个软杮子捏。在他的号令之下,杨大渊张大悦蒲元圭等新附军大举向宋军进攻,趁机又夺得了数个州县,兵锋直逼广安军梁山军等地。他们虽未取得决定性的大胜,却也让不少宋军闻风而逃,使得刘雄飞构筑的从重庆到夔州的沿江防线芨芨可危。眼见刘雄飞节节后退,汪惟正也派数千人前来,准备来刷取战绩。
第三件则是流求之事。宋理宗告诉贾似道,宗王府的宗正禀告说,泉州的宗室派来了信使,请求朝廷出动沿海制置司水军前去流求剿匪。靖康之变中,金军不仅俘虏了宋徽宗宋钦宗父子,而且还俘虏了大量赵氏皇族。赵构在杭州称帝建立南宋之后,面临着金军不断南侵的威胁。为了防止靖康之耻中宗室险遭灭绝的危险,赵构下诏让部分宗室迁往各地开枝散叶,其中迁往泉州的宗室人数最多。
此时的泉州是东亚的海上贸易中心,迁往泉州的宗室,也凭借着皇家的特权,与蒲寿庚等大海商相互利用,在丰厚的海上贸易中分得一杯羹。他们财力雄厚,加上人数高达到几千人,成了赵氏皇族最大的一支,在朝中也颇有影响力。这些人习惯了凭借特权攫取财富,甚至强取豪夺民间财富。对此,泉州官府和掌管市舶司的蒲寿庚不仅不阻止,甚至助纣为虐。
攻打流求海匪的背后主使正是蒲寿庚和这些宗室。之前他们对流求这个蛮荒之地毫无兴趣,认为毫无价值。在霹雳军开发下,流求眼下已成了一片极具价值之地,不仅有了百万人口,还有了数百万亩良田。岛上疫病和食人生番的麻烦也被解决得差不多了。更重要的是,岛上每年蔗糖收益便极为惊人,这让他们红了眼,便动了心思将其夺了过来。
蒲寿庚和泉州赵氏宗室本不想惊动朝廷,毕竟流求只是化外之地。只需要将岛上之人赶走,便会成为代代继承且不用纳税的私产。为此他们前期谋划了许久,又派了大量的探子,还重金仿造了数百门火炮。入侵流求的那二万人中,货真价实的海匪只有五千人,其余的皆是宗室家丁和蒲寿庚船队的水手。这些海上讨生活的人,除了财力比海匪富裕外,其余并无二致。
他们的时机把所握得很准。趁着流求海军主力外出之机,他们以澎湖为集结地,趁机在台南登岛。他们的想法是拿下防卫相对薄弱的台南和台中之后,再海陆两路合击台北。只要将这三座城市拿下,即便流求海军主力返回,也只有乖乖投降的命。流求海军再强大,但一旦没有了后勤补给,便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山。
这个计划是蒲寿庚制定的。应该说这个计划很完美,负责执行的蒲寿庚之子蒲师文及其手下孙胜夫尤永贤也很得力。他们唯有的疏漏就是低估了流求陆军的战力。流求陆军数量不多,其成立以来并未经历过恶战大战,战力并不强。当然,流求陆军不仅有棱堡和优良的火器,更重要的是有严格军纪。蒲师文所率的海匪虽然单兵作战力能极强,却难以轻易取胜。
蒲师文坐镇澎湖指挥,孙胜夫率军进攻台南,尤永贤进攻台中,这三路皆不顺利。孙胜夫的五千手下已死了一千余人,火炮也损失了大半,却连台南堡外墙都没有打开缺口;尤永贤更惨,其一万人已经损失三千余人,火炮则全部失去,而前往台中的道路上还横亘着三组屯垦点。后方的蒲师文也不轻松,流求海军的留守舰队,以游击战术频繁袭击运输船只,甚至还炮击澎湖的粮草堆放点。
登陆流求已经快两个月了,二万海匪死伤惨重却毫无进展,士气也越来越低迷。蒲寿庚得到线报说,在倭国和高丽方向的流求海军已经开始返航,而台北方向也集结了数千军队。如果不追加援兵,不仅打不下流求,甚至还会被切断退路。
“两害相权取其轻”,左思右想之下,蒲寿庚和泉州的赵氏宗室决定请朝廷派兵上岛“剿匪”,虽然这样会被人分成一大杯羹,但总好过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灭,到头来却两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