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血色黄昏(上)
林北修此时异常狼狈,引以为傲的的兵甲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此时他好像一个战败的将军。
他带领的镇魔府精英围城,被长春七子和清华剑宗搅得天翻地覆。他原以为镇魔府的兵甲是所有御气道的克星,只不过遇到长春七子之后,就让他们吃了大苦头。
长春宫七子身法之灵动,御气之精妙,堪比御剑之术,一不小心就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清华剑宗的剑仙们自不必说,镇魔府的坠落的云霄战舰就是最好的证明,剑仙这个玩意,打架是真厉害。
从场面上来看,是他们包围了长春七子和清华剑宗,让他们上下翻飞,而实际上则是镇魔府的弟子们进退两难,被牵着鼻子走。
镇魔府的精英们,终于亲身经历了天心宫长久以来的痛苦。
林北修一直留心关注着战场,见到大长老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杀意十足的恨了一眼对方,开口说道,“八门归位·乾坤颠倒·八卦轮换·牺牲已成,请大长老主持。”
庄庸看着杀风口数以万计的炼气士歪七扭八的倒在一旁,大急,“不好,以阵引阵,他们要以生灵活祭,道引真人,你要做什么”?
道引真人脸色如常,“三清各自为政,该换换了”。
此时,只见延陵真人和令狐无畏带着各自的门人离开战场,占据天宫星位,双手结印不停,口吐真言。
阐教至宝天遁镜笼罩整个战场,截教九天都罗神网和灭绝神网双管齐下,真正的大阵成型,被标记的人都将成为牺牲祭品,主祭之人就是道引真人。
庄庸此时后知后觉,原来对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此时,他祭出五雷神鞭,恨恨地说道,“以为断了我一只手,我就没有办法了?”
只见他单手结印,口吐真言,“道术·天地同流·坎离分转·地雷相复·神武垂道。”
五雷神鞭再次化龙,青龙吟唱,携带不可匹敌之势,直冲道引真人。
巨大的结界挡住了青龙的含恨一击,道引真人隔着护盾被庄庸拼命的一招击中胸口,天地异象却只能让他胸腹可见的深凹进去,口吐一口鲜血,但是他却笑了,“晚了”。
随即,道引真人开口念咒: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
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与此同时,截教大长老延陵真人同声真言念咒: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
舌神正伦通命养神
罗千齿神却邪卫真
喉神虎贲气神引津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
思神炼液道气长存
庄庸此时脸色巨变,“不好,这是道门三教神咒”。只有他知道,三清道家,只有三教传承神咒,此咒语相传来源于天,最是霸道,轻易不开口。
最让他吃惊的不是咒语本身,而是延陵真人如何得知截教教宗才能习得的神咒。
作为阵中人,所有镇魔府天心宫的弟子们,都是知情人,他们早早离开这些必死之人,全力以赴维护阵法。
一时之间,所有醒着的人,都能感到灵气的变化和身体难受,杀风口的八门所在,开始产生巨大变化,无一不是死地。
天地之中,结界之内,天遁镜让人无所遁形,真元混沌,截教九天都罗神网和灭绝神网让人插翅难飞,真正做到了一网打尽。
危机关头,延陵真人以心语告诫燚舞和银妆,此时迷途知返,还是会对她们姐妹二人网开一面。
燚舞举目望去,金灵门的所有同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有延陵真人眼中全是鼓励,周围战火纷飞,一时间她突然觉得无所适从起来。
此时就听到银妆冷哼一声,“小天说过,可以用价值来衡量的关系,都是可以舍弃的,一切另有目的的刻意交好,都是不怀好意的阴谋”。
头顶上截教的阁楼还是在天上那么高,燚舞感受着银妆的心意变化,一下子被她点醒了。
世上再不得了的事情,都不如亲情来得可贵,她并不认为银妆是错的,也不认为自己原本做的是错的,只是她现在选择了银妆,选择了夜小天。
解开心结的她盈盈下拜,就当是与过去告别,与故人决裂。
延陵真人一直留心银妆和燚舞这里,此时见她们心意已决,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云海仙域不知何时已经降下,抬头看天的人只觉得压抑非常,此时阵法之中,所有人的真元都不由自主的运转,四周开始变幻,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息渐渐成型。
杀风口此时灵压甚至要超过一般元婴期炼气士晋升之时的天劫,大地震动如土龙翻身,地裂如崖;
杀风口水浪滔天,满溢的河水浑浊不堪,带着势不可挡的浪潮,席卷而来;火借风势,罡风龙卷,炎火焚烧,周围的空气中浓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隐藏着的金锐锋利在一瞬间切割开来,一切天地之威莫过于此。
庄庸见此情况,不再对位道引真人,他赶紧招呼同一阵营的众人,“情况紧急,贫道有一法可以死中求活,还请各位千万不要吝啬真元,千万干系贫道都担下了”。
笑剑纯看着阵法中昏迷的众人,“若是唤醒他们,是不是逃出去的把握会更大一些”。
庄庸焦急的说道,“理论上可行,但是他们已经成为阵法的最重要一环,先是乾坤颠倒阵乱心,再以心魔舞乱魂。此时他们已经成为阵中最重要的一环,就算杀了他们,也醒不过来,也无济于事”。
道引真人面色古怪,“庄庸,和平年间,你自以为逍遥,多少不平事是我阐教死命保住。如今大争之势已成,我若循规蹈矩,三清天下必亡。
截教燃灯道人意外身死,这才有了内乱,若是三教再一盘散沙,三清道将不存。逼于无奈,我收了你的道蕴,你转世投胎,且看三清天下还是朗朗乾坤”。
庄庸闻言恨他假仁假义,在这个节骨眼还要占据所谓的大义,“排除异己,滥杀无辜,自私自利的小人,我庄庸就算是魂飞魄散,也绝不让你得逞”。
眼看庄庸就要鱼死网破,夜小天一步踏出,“师爷,让我试试唤醒他们”。
所有人此时关注点一下子全部落在夜小天的身上。
庄庸急切的问道,“你有把握”?
夜小天不敢隐瞒,“可以试一试”。
庄庸知道他的底牌,于是点头回应,“各位,请为我这徒孙护法”。
此时,大阵已经五行颠倒,阴阳互换,要不是现在清醒的阵中之人实力强大,否则已经沦为一滩血肉。
众人此时也颇为费劲,不仅要护住自己,还要护住阵中昏迷的人,一时间压力山大。
夜小天不再耽搁,只是心说了一句,“大爷,干活了”。
夜小天浩然气凝聚,一把金色毛笔出现在手中,他开口如绽天雷。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笔势犹如剑势,一笔写就风采,浩然正气大放异彩。
仅仅是一句话,道引真人就脸色巨变,这从未听过的儒家典籍,为何会让整个三清为之一震。
“让他闭嘴”!!!
庄庸眼见道引真人不再胸有成竹,于是高喊一声,“护住我徒孙道生”。
一时间,更大的乱斗再次上演。
夜小天心无旁骛,海量的浩然气集中在心念之间,他口吐浩然,手书《正气歌》。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庄庸五雷神鞭逞威。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玲宝儿再起火龙舞。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笑剑纯荡尽妖魔念。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二十娘回首狙击远。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长春七子气破敌胆。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轩辕家主双声怒吼。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贾罟剑锋尤为锋利。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梦龙琴声催人入眠。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狐妖九娘全无顾忌。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三元剑阵独守一方。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艳织香脚踢来犯敌。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度难成佛金刚怒气。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羽衣雷丸声震天地。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李柳短剑无人能敌。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樊家楼主如神似魔。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燚舞凤鸣不再犹豫。
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银妆冰晶夺人心魄。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霸刀妖姬再显神威。
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清华剑宗守望相助
阴房阗鬼火,春院閟天黑。九翅真人驭兽御敌。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蒹葭含恨不留情面。
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白羽剑出破敌兵刃。
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范天然降龙护体强。
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李秋水伏虎增威风。
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济世堂有慈悲心肠。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合欢宗为报恩情重。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柳萍本是淡泊散人。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忠犬护主不需理由。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众志成城方显可贵。
随着最后一笔狂草收尾,夜小天嘶哑了嗓子,整个右手颤抖不已,青筋暴起,所有参与进来的炼气士,此时大大小小伤痕累累。
八门所在之地,随着夜小天的浩然正气唤魂,《正气歌》以无敌的姿态在三清的空中飘扬,人们悠悠醒来。
他们清楚的记得,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唤醒他们,冥冥之中,心电串联,夜小天好似点亮了万家灯火,每一个人的心声都跟着着他的心神,夜小天再一次感悟不同的人声。
有宗门大修士终于醒来,头晕脑胀的跟着夜小天念着《正气歌》,好似自己的声音能够穿破云霄一般。
醒来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他们不同程度的受伤,却不约而同的,自觉不自觉的跟着念,所有的心声和开声都涌向同一个地方,所有的力量也跟着向同一个地方汇集。
惶惶之声,终将变成大音。
夜小天此时嗓子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但是他从未感到如此之好,万众一心,原来是这个意思。
夜小天一拳锤在心口之上,再次强制自己吐气开声,这是儒家浩然的秘法,透支十年生命,临时超越自己的文位。
“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
此言一出,阐教和截教一同施法的阵眼震动不已,本就已经成型的阵法,崩溃就在边缘,五行显露的天地之威,也跟着有了衰败之势。
“给老子往边上稍一稍,早就给你说了,你站的这嘎达是死门,是死门,非犟啊,五行颠倒,八卦异位,既是死门,也是生门”!
不知道何时,铁匠全身披挂,犹如古代将军,手握长柄巨锤。
道引真人此时见到那一身铠甲,突然瞳孔放大,再看向那身背古琴的女子,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鱼游子,虽然被封为逍遥上仙,并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曾经与三位异姓兄弟八拜之交。
这也是鱼游子当年惹得三清苦不堪言,却无人真正出手的原因,境界低的打不过,境界够的惹不起。
这人是他的结拜二哥,受天地承认的匠门之主,是所有造物道的前辈,此人痴迷打铁造物,从不理世事,因打造神物引发天劫,飞升失败,道蕴十去其九。
传说此人苟活得性命之后,性格大变,混迹于野修之中,与鱼游子相交莫逆,不曾想会在这里出现。
梦龙愁莫卿,也是远古道士,道术完全脱离于六道之外,最擅长拉人入梦,在梦中杀人,最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二人是真正的闲云野鹤,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会出现出手。想到这里,看着一切已经偏离原定计划的人和事,道引真人不再犹豫。
只见他身后一个巨大法相,手结印,口开声: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
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人,按笔乃书。
以演洞章,次书灵符。元始下降,真文诞敷。
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沉疴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
延陵真人能感受得到阐教教宗的心神变化,原本计划是是夺取道蕴,以杀止杀,以儆效尤;
此时已经改变成让他们灰飞烟灭,一个不留的坑杀。清除异己,总要有人牺牲,延陵真人也不多想摇身一变,四爪青龙真身腾云驾雾,口吐真言如龙吟。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
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
各安方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庄庸看着延陵真人的眼神不再怀疑。
他已经确定一事,当年明灯道人的死,一定与延陵真人有大关联。
铁匠哈哈一笑,随后祭起铁锤,手指如风一般结印。
八卦变乾狮吼岳·坤麟返虚·震龙平天·坎蛇顺水·艮熊抱树·离鹞俯冲·巽风掣轮·兑猿抱怀。
“给我破”!张铁匠一锤击打在地,好似打铁在心,天上天下为之一震。
剑神笑剑纯眼光何其犀利,以身化剑。
“剑术·吾意入剑·剑行忘我·神剑如一·酣畅淋漓。”
愁莫卿解开身上的古琴,悬浮的古琴在她灵动的手中奏响,一时间,镇魔府天心宫境界实力差一些的弟子们,如雨一般落下,拉人入梦,果然名不虚传。
庄庸眼见阐截两教的合阵在一瞬间有了裂缝,他祭出五雷神鞭,“各位尽快离开,贫道为诸位送上一程”。
于是,夜小天第二次听到熟悉的神咒,第一次是师父带他离开囚笼,第二次是师爷助他脱困。
一卷神光咒物象空中有
念动金光咒万神都拱手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诵持万遍,身有光明。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驭使雷霆。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吾身)。
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此时不走,待到何时”?!庄庸大急,转头对着众人喊道。
此时阵中,人人身上覆盖着金光,真元无碍,身体活动如常,听到庄庸的话如醍醐灌顶,拔腿就跑。
妖姬一咬牙,带着虚弱的夜小天一马当先,铁匠收起铁锤,费劲的抱着一个铁砧填住临时阵眼,一溜烟就先跑了。
度难口宣佛号,以佛门金身护住众人,他要以一己之力断后。
他身边的佛女被牵制住一动不动,眼看夜小天的人影渐渐看不清,度难微微一笑,“后会无期”。
佛女突然开口,“慧眼·瞬杀”。
佛女的眼神一下子变幻,身影却急速模糊,只是一瞬间就来到度难的身侧,他全力避让,却无法摆脱。
清脆声响,度难在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被打破佛门金身。
要知道,他从跟着夜小天以来,最为引以自豪的就是这坚不可摧的金身,如今被她轻而易举的打破,如何让他不惊讶。
“酥麻”。
佛女手中小巧的匕首如电一般刺进他的身体,他身体发麻动弹不得。一招制敌,随后佛女,一掌把他拍向苦行僧。
“人给你了,我们两清了”,佛女说完,也不等苦行僧的回答,自己却跟着别人逃了出去。
随后人们纷纷醒悟,乱哄哄的逃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