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送信
邵玹屡次出手相助,又不像是书中那般凶残蛮狠的性子,温归姝无法坐视不理,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一场意外摔断腿再无法行马击敌。
恰好昨日邵玹帮了他,她可以以此为借口书信一封,既表感谢又暗中提醒邵玹不要走那条近路,助他避开这端无枉祸事。
至于那些掺杂着碎石的赈灾银两还会不会被发现……温归姝也无法顾全那么多了。
温归姝写好了信,却并未着急给邵玹送过去,而是唤了江信回来候着,只等三日后宣明帝下了让恭王赈灾的旨意再给邵玹送过去。
江信进院后还说了另一件事。
“小姐可还记得那个来寻胡姨娘却挨了打的老仆吗?小的还真从他嘴里套出来了些东西,只是不知真假。”江信说道。
“这老仆姓林,在文信侯府做事时,管事的正是小姐小时候落水那次被赶走的朱管事。这人染了赌债,钱财散尽没有办法才想着来文信侯府讹一讹胡姨娘。”
“此外,这老仆还提到温二小姐幼年养过一只白猫,但因为胡姨娘对猫毛过敏后来又丢弃了。”
“昨日暴雨,这老仆住的破烂房子被雷劈中,他不敢再住了。我之前给过他银两打探过事,他便又找上了我求点钱财,我便顺势把他留了下来了安置在了西宁街……小姐您看后面还要怎么做?”江信一一汇报着最近打探的事。
温归姝听后心中也摸清了大概。
白猫儿是温归岚养的,那日她落水温归岚也在现场。
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只是把管家一家给赶走。
可见其中猫腻。
真相到底如何,她借着自己测谎的能力问上一问便自然能知。
“这事你做的好,人先安抚着……咳咳……”温归姝细声说道,发烧的滋味属实有点不太好受。
“是。”江信拱手说道。
三天后,恭王府。
刚刚领完旨意的邵玹正在更衣备行,赈灾的旨意来的突然,邵玹也没想到他那大哥一病这差事竟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要知道他回京以来,别说办差事,就连朝他都没上过几次。
不过这次洪涝来得可怕,赈灾一事耽搁不了半分。
耽搁一分,百姓就受苦一分。
若是控制不当再生出疫病来,事态就更加严重了。
“差人给乌先生传个话,这次赈灾让他一起跟着。”邵玹对申长风说道,申长风连忙领命快步而出,去琼花楼寻乌先生。
恰好这时福宁也匆匆回来,只是相比起申长风的凝重严肃,福宁却是满脸笑意,倒是看得申长风摸不着头脑,不知有什么喜事。
“王爷,温家三小姐差人给您送了信和除疤的伤药,听闻王爷要舟车劳累前往安县等地赈灾,温小姐说她心里实在担忧得很……说是让王爷看了信后给她回个话,好让她安心……等着回话的人正在恭王府门口候着的。”福宁满脸笑意,那手中薄薄一片的信封哪里是信封,分明是他家主子的姻缘簿啊!
自古以来,还是英雄救美的桥段最是有用。
这位温家三小姐对他家王爷,看来是真心喜欢他们家王爷的。
邵玹微微一愣,没想到温归姝这个时候会送信来。
“拿来吧。”邵玹那张凌厉冷峻的面容有片刻的柔和,他伸手接过那张薄薄的信封拿出了信纸。
上面的话倒是不多,寥寥几行。
起头是问安,问他今日伤口还痛吗?有按时上药吗?
中段是感谢,道谢他昨日的出手相助。
最后是提醒。
“听闻王爷要去安县赈灾,天雨路滑,山路难走,归姝前些日子还听说安县周边的几条乡道山石疏松,易塌方滑坡。王爷前去小心为上,赈灾之事固然重要,但王爷自己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
“待王爷办完公事,归姝一定当面再道谢。”
“温归姝。”
温归姝练的一手秀雅飘逸的簪花小楷,字体不大不小,横撇竖直方方正正之中又多姿柔美,很是赏心悦目。
邵玹目光落在最后一段话时,眸色却渐深了起来。
安县乡道……他的确有走乡道的想法……
赈灾之事刻不容缓,从京城走安县官道得一日有余,乡路半日即可,按事态紧急自当应以乡路先行。
但是同样,他也担心一个问题便是山路滑坡。
安县的乡道皆是百姓商队自己为节省时间修出来的,后周边几个县里的富商出资又修葺了一番,过了官府的明目,才成了新的近路乡道。
但这样的路为了图方便,所过之处有不少崎岖窄路。
虽说近些年没听说过这些路出过什么塌方之事,但这几日的暴雨也绝非寻常可见的……
邵玹握着信纸的手微微收紧,信纸边缘出现了浅浅的皱褶。
福宁不知道书信上有什么,但想着恭王府前温归姝派来的那护卫还在等着,便说道:“王爷可看这信要怎么回?”
“你且告诉她,本王知道了。”邵玹说道,说话这句话,邵玹又觉得自己说得简短了,瞧着有些不近人情。
于是他顿了顿说道:“再告诉她,本王定会平安归来等着她当面谢礼的。”
福宁听了这话笑得愈发开心,忙说道
:“奴才这就去回了温小姐!”
文信侯府,玉笙院。
“恭王说他知道小姐的心意了,不管什么伤药都不比小姐您的记挂有用……”
“暴雨急凶,天气骤降,恭王还说要小姐您注意着身子,切莫感染风寒……若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一定要寻医师来看,不要自己强撑着忍着……”
“恭王还说,他身边的管事大太监福宁留在了恭王府,若是小姐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去寻他……”
江信说到后面这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他回想起在恭王府门前那白面太监对他转述了这么多恭王的原话,便觉得略有些羞耻。
他这个糙汉子,从没听过也从没说过如此甜言蜜语。
这会儿让他对着小姐再说一遍这些话,他觉得更加难以启齿了。
谁能想到传闻中冷酷凶残不可一世的恭王还有这样柔情琐碎的一面呢?
看来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如今温归姝的病已经去了大半,她合衣半倚着床背,精神还是有些蔫蔫儿的。
然而听了江信的回话,温归姝垂死病中惊坐起,满脸的诧异。
这些能是邵玹说出口的?
她怎么觉得如此不对劲呢?
罢了罢了,他只要看了信就好。
至于到底邵玹会走哪一条路,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如果邵玹最终还是选择走近路乡道,那她……那她就只能提前帮他找好接腿接得最利索的医师了!
给邵玹送了信又确保他看到了其中的内容,温归姝也算放心了一件事。
下午时,温归姝精神也好了许多,便差人备马车偷偷出府去见一见那被胡姨娘赶出去的老仆。
西宁街,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前。
一辆深棕色瞧着平平无奇的马车悠悠驻停,生得健壮的马夫撩开马车车门门帘,只见车内先是走出一名鹅黄衣裳的瘦条婢女。
待婢女站定,马车内才走出一位身着天青色银丝刻画纹罗裙的纤弱女子,她虽头戴白色帷帽叫人看不清面容,但如羊脂般的细长脖颈与如春笋般的玉指皓腕,都让人觉得此女容貌不俗。
院门推开,温归姝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里啃着烤鸡的林老仆。
只见他年约五十左右,尖嘴猴腮,头发干枯如杂草,身上穿着一件黝黑破洞的粗布麻衣,双手抓着油乎乎的烤鸡如饿狼扑食般快速往嘴里送。
他的脸上还带这些没好全的淤青,可见当时胡姨娘派人下手有多狠。
“你便是林氏?”温归姝柔声开口,声线虽软,但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冷意,倒是让林老仆微微一愣,莫名有些紧张。
“我有些事要问你。”
里屋内,温归姝捧着汤婆子坐在藤椅上,杏春立于其后,江信则站在了温归姝侧身靠前的位置隔开了温归姝与林老仆以备不测。
林老仆蜷缩着坐在椅子上,倒是没敢造次,只是眼神忍不住往温归姝身上瞄。
“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可好?”温归姝说道。
“我只是一个奴仆……哪里,哪里有小姐要知道的东西……”林老仆拿捏不住温归姝的身份,也不敢什么都往外说。
“你若答对一个问题,我便给你十两银子,如何?”温归姝不紧不慢地说道,杏春也适时地拿出一个钱袋子,袋子轻晃,闷声作响。
这林老仆来文信侯府就是为了讹诈胡姨娘钱财,既然如此,那便以钱诱之即可。
偏偏她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这句话一出,林老仆瞬间变了态度,宛如见了肉骨头的狗般双眼放光,虽仍有踌躇,但心性已经动摇。
温归姝给了江信一个眼神,江信便立马开口道:“林大哥,我们家小姐只是好奇一些往事罢了,随便问问。出了这道门,谁又认识谁呢?这胡氏对你下手这般狠辣,又只拿了些碎星敷衍你,这可得不偿失啊!”
“我家小姐这一个问题,都够你买上一套宅子了。你何必在京城过得如此倒霉?”
林老仆嘴唇蠕动,视线几乎都黏在了那袋钱上,他看了一眼江信又看了一眼温归姝,最后咬了咬牙想到,他无非就是图个钱财罢了,胡氏那毒妇何必如此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