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婚(四)
恭王府。
宾客同欢,觥筹交错。
恭王虽历来名声不好,但拥护恭王的武将们各个是能喝能嚷的,喧哗之声虽高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除了腿脚不便的康王之外,瑞王安王两位王爷与大公主二公主今日都来了。
安王坐在宴席之中不停地喝着酒,瞧着是愁容满面没半点喜色:“怎么不是本王娶得这么个温温柔柔的美娇娘呢?父皇偏心,真是偏心......美人没有本王的便罢了,王妃也这般偏心......”
往日里听着安王说话就像要怼上一句的大公主也罕见地噤了声,前些日子他她才去偷偷看了大皇兄,大皇兄被圈禁在贤王府中哪里还有曾经的半点风光,整个人如鬼般苟活,也还好贤王妃不离不弃陪着贤王,这才没让贤王真的疯掉。
大公主跟着贤王这么多年,说没有情分自然是不可能的,她看到贤王这样亦有种兔死狐悲的心塞之感。
大公主与安王都这般愁容不展,二公主这个胆小的自然话都不敢说,就连用膳都只敢夹自己面前的几道菜,旁的分毫不动。
瑞王将几人的失魂落魄都尽收眼底,转而他又看向其余宴席中的人。
今日恭王婚宴,除了与恭王交好的武将们,朝中文官皇室宗亲竟也来了不少,瞧见恭王时这些人脸上阿谀奉承之色真是掩都掩盖不住,远远比他这个瑞王成婚之时来的兴旺热闹。
邵赫的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淡笑,抬起酒杯抿了一口清酒,这会儿他反倒想起了拜堂行礼之时温归姝的模样。
女子凤冠霞帔,藏着红色珠帘盖头下的半张小脸莹白中透着漂亮的粉,一抹朱唇微张,娇艳欲滴的红宛如待人采撷的桃花瓣柔软湿润。
邵赫看不到温归姝今日是何种模样,但是他却看到了女子嘴角泛起的笑那笑容,是如此刺眼。
婚房之中,绘着鸾凤和鸣观音送子的六角鎏金方形彩灯高挂房梁之上,胭脂红的罗帐层层叠叠摇曳垂下,浮光纹纱之上绣着鸳鸯繁花等纹路,精美至极。
床榻之上坐着一名身形纤瘦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一侧的婢女轻手轻脚地替温女子取下红盖头,只见盖头之下的那张脸堪当倾城之美。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眉似远黛烟雾朦,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肤如敷粉腻凝膏脂。
唇上的绛红胭脂为女子温软漂亮的容貌添了几许媚态,额间的朱红细钿于明艳之中多几缕妖冶,她眼尾与脸颊的绯红醉人而勾魂,杏眸朝人一望,好似就能轻而易举地望到人的心底里去。
宛如天边流霞的大红嫁衣以金丝蛟纱外罩,满头珠翠凤苏摇曳,衬得女子的面容更是贵而华美,柔而慵懒。
杏春替温归姝倒了一杯热茶询问道:“小姐,可要先取下头饰?王爷都吩咐了,小姐若是太累就先休息,他早日应付完前厅的宾客就回来......”
今日的大婚热闹是热闹,但到底累人,丹春也心疼自家小姐,又连忙拿出邵玹早就准备好的糕点小食为温归姝备着。
温归姝确乎是饿了,这一身嫁衣看着华贵漂亮至极,但也真是繁重累人,她一只手扶着凤冠,另一只手从丹春那儿接过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王爷还在喝酒吗?”
“外面的武将们太过热情,王爷今日也是高兴,便多喝了几杯。”杏春说道。
邵玹的情绪一直都很内敛不显,今日能纵容他们如此闹腾,只怕也是真心欢喜。
温归姝笑了笑倒是没计较,不过杏春犹豫了片刻又给温归姝拿出了一样东西来:“小姐不如先看看这个?昨日晚上王爷来了,嬷嬷吩咐的东西奴婢都没来得及给小姐看......”
说着说着,向来沉稳的杏春脸颊也突然浮现起了一抹羞涩之意。
温归姝没什么防备地就接过了杏春递过来的册子,打开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避火图,温归姝的红唇微张屡次开合,最终也只是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话:“知,知道了……”
说完顺手翻了翻那册子,就放到了一旁不再去看。
杏春虽不经人事但操的都是老妈子的心,看到温归姝这样的态度还以为她是害羞了,于是还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莫要羞涩,这等事还是提前看了的好……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
温归姝被杏春说得也没由来得升起一股燥意,她用手在脸侧扇了扇风道:“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再看。”
两人说话间,不曾想又有下人来报说“王爷来了”。
杏春与丹春听了这话也连忙为温归姝整理嫁衣重新盖上盖头,而那本避火图则被温归姝手疾眼快地塞回到了杏春的怀中,免得邵玹看到了又误会什么。
邵玹进屋时只有自己一人,其余想来闹洞房的人早就被邵玹威慑在的院前,连院内都没能进来半步。
杏春与丹春见王爷来了,也连忙行礼退了出去,将屋内留给二人。
待屋内安静下来,温归姝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已经如麻花般拧在了一起,泛着粉红的节骨弯曲,正轻轻挠着膝盖上的嫁衣。
隔着朦胧的红,温归姝隐隐感觉到有一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地仰起头唤道:“邵玹?”
只听到邵玹略带沙哑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回应道:“我在。”
他并没有直接揭开温归姝的盖头,而且双手捧住她的脸颊隔着绸缎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归姝,我在。”
“今日我可当真是欢喜。”
鎏金称杆掀起了盖头的一角,两下半掀两下落下,那称杆尖头的流苏另一头仿佛牵动的是温归姝的心,让她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
最后一掀,红绸顺着温归姝的凤冠垂落,温归姝抬眸就看到了邵玹冷峻而温柔的眉眼,那双往日里凌厉冷漠的凤眸里,今夜都是醉人的笑意。
温归姝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婚房中一点点扩大,她注视着邵玹弯腰俯身与她平齐的眼眸,只觉得那一刻,温归姝好似不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而且在他的心中看到了自己。
邵玹将手中的称杆轻轻放下,一只手撑住床沿另一只手再次捧起了温归姝的脸颊,蛰伏许久的野兽似乎在这一刻突然被打开了闸门,他的吻炙热而汹涌,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势霸道。
温归姝的小手抓住了邵玹的衣肩,凤冠上的珠帘随着她如浮萍般的飘扬而相互撞击发出清脆声响,金丝银线缠绕在一起难以分离,纠缠其中的发丝让温归姝微微吃痛。
邵玹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腾出一只手轻轻地帮温归姝拆卸凤冠,等一吻结束时,温归姝涨红着小脸乌发凌乱,整个人跌坐在床榻之上宛如迷路的小兽般泪眼汪汪楚楚可怜。
身上的沾染了邵玹身上的酒味。
邵玹看着温归姝这般模样反而冷静了些许,他跪上床榻直起半身为温归姝继续解着发饰,金钗银环一件件被取下,他仿佛在亲手拆开一件精美的礼物。
等最后一支耳环也被拆下,邵玹抚摸着那柔软娇小的耳垂,再次啄了啄温归姝的唇:“归姝,可以吗?”
他的声音好像更哑了,整个人也如同被拉紧的弓弦,浑身僵硬滚烫得不行。
邵玹那只停留在温归姝耳垂上的手,用力克制到节骨都泛了白,青筋沿着他的腕骨延伸到小臂,充满了力量感与危险性。
温归姝没敢去看邵玹的眼睛,她学着邵玹那样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喉结,良久从嘴里哼出来了一句“嗯”。
于是乎,罗幔垂落,渐闻声颤,微惊红涌,一夜无眠。
巳时,入宫请安的时间已经过了,倒是屋内之人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准确说辰时恭王起了一次,不过来起来只是差人去宫中回复午后再入宫请安,此外又要了些膏药走。
在门口候着的杏春起初还不知道恭王要的什么膏药,在福宁挤眉弄眼的提醒下她才知道那是专门用于疗愈闺房之事的膏药。
顿时杏春又心生了几分不满,她们家小姐本就体弱,昨日还叫了三次水,莫不是王爷真在欺负她们家小姐?
杏春这般想着,却不敢问,这会儿她们家小姐怕是还没醒呢。
杏春想的没错,温归姝这会儿正窝在大红的被衾里睡得昏天黑地,邵玹伸手轻揽着温归姝的腰肢唤着她的名字,却只被温归姝一个巴掌拍在了肩头。
她哪有什么力道,被打了邵玹不怒反笑,握住温归姝柔若无骨的手亲着她的指腹,跟只没皮没脸的小狗一般。
“若是再不用膳,饿坏了怎么办?”邵玹轻声哄着,入目却是温归姝锁骨上密密麻麻的痕迹,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怜惜昨日确实是他轻狂了,一时没控制住。
温归姝哪里听不到邵玹的话,只是她还在赌气不想理他。
昨日好一个大骗子,说是不骗她不骗她,结果每次他说最后一次的时候,温归姝脑海中测谎的铃声就嗡嗡作响。
她真是没想到这能力也能用在这事上,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连邵玹也诓骗她!
她真是……真是……
温归姝闭着眼睛咬牙切齿,这会儿她的腰都还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