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海平面上的颜色渐渐明朗。
黑夜渐渐褪去它本来的颜色。
楼下也正如申渊所说,遍地杂草。
“你看到了吗?八楼的距离,那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不管不顾地从这里一跃而下?
她应该知道的,这么一跳,生命肯定不会重来的。”
苏非将头往窗口探了探。
“她当时是掉在哪个位置?”
“我永远记得,就是那一株狗尾巴草那里,有一个石桩,她掉下去的时候,头正好磕在了那个石桩上。”
“你看见她了吗?她在草丛中对着你笑。”
申渊将脚步又往窗口处挪了挪。
“是啊,她真的在那里,她真的在对我笑。”
“没错,她一直都在,只是你没有看见而已。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他开始无意识地呢喃。
“申语?申语?”
“申渊,她在朝你招手,你只要从这里走下去,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申语,我来了,你等等我。”
他真的迈开了左脚,一脚腾空。
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迈出另一只脚,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再迈出去,就是生命的代价。
一个响指在耳边响起,他的神识回到了眼前,惊出一身冷汗。
苏非从身后扯住了他的衣服,将他给拉了回来。
他惊愕。
“你,你到底是苏非还是苏姗?”
“到现在了,你还在质疑这个问题,苏姗,十年前就不在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没有必死的原因,即便是在我的催眠状态下,你仍旧迈不出致命的那一脚。
所以,你一直纠结申语的死因,本身就是对她的不尊重。
青春总有遗憾,那只是你的遗憾,对于她来说,或许不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申渊泪流满面。
“你说的对,这么些年,是我自己放不下,我觉得我就是杀害她的凶手,放下就是对我自己的折磨。”
“没准你喜欢的姑娘她不喜欢男人呢,那你这十的如一日地伤春悲秋的不就是一个笑话吗?”
几分钟之后,他的情绪稳定了。
苏非问他。
“我想知道,秦海,刘美美,还有马勇遇害现场的兔子玩偶,是从哪里来的?”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苏非认为以自己专业第一的成绩,窥探一个人的内心不成问题。
但眼前这个男人,有一种让苏非摸不透的感觉。
这个时候,他又换了一副面孔。
“你真的不知道那些玩偶来自哪里?”
“我要知道我还问你?”
“来自于海堂镇,你家的阁楼,那里堆放着一堆的兔子玩偶。”
“你是什么时候去的海堂镇?”
“前几个月,我从国外回来之后,先去祭拜了申语,然后去了海堂镇,看望了苏姗。
听说她是死在阁楼里的,我就去了那里。
我在那里坐了一晚上,不怕你笑话,我希望她的灵魂能出现,然后我能和她对上话。
我想问她,申语死的那天晚上,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出现在秦海的死亡现场,是巧合?还是预谋?”
“是巧合,也是预谋。
从海堂镇回来之后,我遇见了你,并且坚定地认为你就是苏姗。
我开始没日没夜的注意着你的一举一动,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要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见面,才是最好的重逢。
直到我见到了你的病人,钱一亿。
他弄死的第一个女孩,是在酒吧遇见的。那天,我在酒吧喝酒。
看到他和那个独自喝酒的女孩调情,再然后,我看见他扶着那个女孩离开。”
“所以,你跟踪了他,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
“当然不是,无意之间看到的,我看到他把那个女孩藏到了后备箱。
我一直跟到了他的大本营,南桥村那所老房子里。
我等了很久,等他走了之后,再进去,然后,我看到他把那个女孩分成了好多块,挂在了房梁上。”
“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就这么漠视一个生命在你眼前消逝?”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起先我是想报警并且制止的。
但我想到他是你的病人的时候,一个计划在我脑海中开始谋划。
于是,我看见他跟踪秦海,跟踪马勇,开始杀人分尸。
当然,刘美美只是一个意外。
我跟着你的时候,发现刘美美被她前男友方彬给弄上了车。
于是,我跟着方彬的车去了凤凰山,在案发现场遇到了你。”
“你在每个案发现场都放了兔子玩偶,模仿十年前发生在海堂镇的案子,只是想要嫁祸给我?是你傻,还是你认为警察是傻子?”
“最初我是这样想的,但很快就否定了。我喜欢的是这一种过程,我太看不惯你过着平静安逸的生活了。
凭什么,我的生活在十年前申语死在我面前之后,就陷入了无休止的痛苦,而你却可以过得这么自在?
我要让你也陷入对于过去痛苦的回忆当中,警察肯定也会怀疑到你。
你会被警方一遍一遍地问话,让你一遍又一遍回忆过去失去亲人的情景当中,这对你来说是无休止的痛苦,那必然是我希望见到的。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平静,好像十年前的你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对你来说就好像吃了一顿饭那么稀松平常。
我甚至怀疑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是人都有感情,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只是比常人懂得如何自愈而已。
当然,这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逝者已逝,活着的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吧!”
“哈哈,我做不到你这么洒脱。”
“所以,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你报警吧!我不会反抗。”
“你走吧,我会当今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我没有见过你,你也没有见过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苏姗,也是为了申语。”
“我放走了钱一亿,我还目睹了数起凶案的发生,我漠视生命,甚至为钱一亿杀人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当然,你自然要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一点。”
不远处的海平线上,半个太阳探出了脸。
申渊走了,从8楼看下去,他慢慢地走出了苏非的视线。
8楼的距离,说不高也高,探出头去,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不知道从这里跳下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申语到底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苏姗推下去的?
这也许是永远也揭不开的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