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非其实并不关心这些过程，她是关心，沈慕凡到底有没有取代父亲苏慕言的身份。

　　她问顾叔。

　　“顾叔叔，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沈慕凡的？”

　　顾立人继续开始叙述：

　　沈慕凡为人高调，在文学圈里想不认识他都难。但我是学心理学的，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苏教授拿给我一本杂志，让我看里面刊登的一篇文章，文章名叫《阿秀》。

　　我看完之后，苏教授问我看完了有什么心得。我说，我虽然同情阿秀这个人物，但看整篇文章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给人一看不像是文学作品，倒像是一篇杀人日记一样。

　　作者笔锋犀利，尖锐。将人性剖析的要多阴暗就有多阴暗，让人看起来压抑无比。

　　我说出来我的感受之后，苏教授叹了一口气。说，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骨子里就不太正常。

　　我问是哪个人？苏教授没有回答。

　　我的导师在医院精神科有坐诊，有一段时间，我跟着导师在医院实习。有一天，导师临时有事，让我先替上，我接待了一个病人。

　　当见到他的时候，我将他错认为是苏慕言。长相完全一样，只是打扮风格不一样。

　　他留了齐肩的头发，还束了一个马尾。我说，怎么几天不见，你居然留了长发，这样倒像是具有文人的气质。

　　他一愣问我：“你认识我？是不是看过我写的文章？”

　　我说苏慕言，咱们还没有熟到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地步。

　　他问我谁是苏慕言？我当时都要生气了。

　　我说：“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消遣我的？我不觉得这种玩笑开的有意思。”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问我：“苏慕言是不是苏源的儿子？”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有病？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瞅了我一眼说：“医生，你这么不严谨，还当什么医生，你都不看病历的吗？”

　　我看了病历之后，才发现我认错了人，这个人名字叫沈慕凡。

　　于是，我就问他。

　　“你和苏慕言是什么关系？”

　　他哈哈一笑。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该去问苏源才对。”

　　我说：“你和他简直长的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举手投足，说话的声音都很像，只是发型不一样。”

　　他有点兴奋：“是吗，那我倒是很想认识一下这个叫苏慕言的人，没准我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

　　我问他有什么心理方面的疾病，他说他好长的一段时间睡不好觉了，一闭眼就是不间断的噩梦。

　　我问他都是一些什么噩梦，他说一闭眼就看到好多血淋淋的人站在窗前看他。

　　我问他从事什么职业？是不是经常熬夜，日常作息不规律导致的神经衰弱。

　　他说他是一名作家，熬夜是常事。

　　我说：“那应该跟你的职业有关了，我给你开点安神的药，回去好好休息，过一阵子就好了。”

　　他的回答却令人大吃一惊。

　　“医生，我觉得我这个噩梦跟我的职业毫无关系。而是跟我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我是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我亲眼看到他杀了很多人，然后埋在了后花园里，梦中那些血淋淋的人应该就是我父亲杀的那些人。”

　　我问他做这种梦有多久啦？他说，这个梦困扰了他20多年，想摆脱都摆脱不了。

　　站在心理角度来看，童年阴影一般很难彻底消除。

　　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太多的经验，就开了一些安神的药给他，让他多想想开心的事情。

　　他走的时候，跟我说他特别想见一见苏慕言。

　　我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觉得两个人那么像，太难得了，于是我告诉了他苏慕言的工作单位。

　　我后来在苏教授面前提了一嘴，说我见过一个跟苏慕言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并且给了他苏慕言的联络方式。

　　一向脾气很好的苏教授，头一次朝我发了火，他说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他这么一通发火，我就明白这里面一定有事，沈慕凡和苏慕言保不齐真的有血缘关系。

　　再后来，沈慕凡定期会到医院来看病，我好奇问过他一次，我问他有没有跟苏慕言见过面。

　　他哈哈一笑说，见过，两个人确实长的像，但也确定了不是失散的兄弟。

　　我后来知道他就是苏教授让我看的那篇文章的作者之后，我就怀疑苏教授在隐瞒着什么。

　　世界上哪里有长的那么相像的人，两个人肯定有关系。

　　怀疑归怀疑，那是人家的隐私，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我后来确定他们是亲兄弟是在12年前，非非家里出事之后的事情了。

　　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亲眼见到苏教授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我和他一起去海堂镇处理了苏慕言的后事，我们在殡仪馆见到了他们一家人。真的不敢相信，多么幸福的一家人，一夜之间阴阳相隔。

　　当时警方还没有查出来凶手是谁。

　　我们回到海阳之后，有一天，苏教授来见我，他让我帮他一个忙。

　　他说，这个忙有可能是违法的，如果我不愿意，他也不勉强。

　　我说只要不是掉脑袋的事情，我愿意帮这个忙。

　　他说，那还不至于，只是可能会冒一些风险。

　　我去了他家，就是现在非非开诊所的那栋小楼，一楼有一个杂物间。

　　在那里，我看到了沈慕凡。

　　他被苏教授给捆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苏教授跟我讲了沈慕凡和苏慕言两个人的故事，他先是跟我讲了两兄弟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狂，打骨子里就有不安分的基因。

　　有人说，这种基因会遗传，他起先还不太相信。

　　直到他接触到沈慕凡之后，他才相信，这种基因真的会有遗传。

　　这也是沈慕凡在失去双亲之后，他没有收养沈慕凡的原因。

　　他说：“那个孩子，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就充满了杀气，给人一种害怕的感觉。”

　　他说他一直不想让两兄弟的生活有交集，但沈慕凡这个人很聪明，也很执着，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苏教授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他说这就是命运，命运的安排他无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