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修吾从罗酆天中出来后,地平线已升起了一线光亮,幸亏延城没有养鸡的习惯,不然这个时辰就该有公鸡司晨了。
大公鸡打鸣可是相当的烦人,它不像是在城里长大的小孩看的书中写的那样,六七点钟才打鸣,它是在四五点钟,天微微才有些亮光的时就开始打鸣,扰人清梦。
每次被它吵醒,都忍不住想要吃上一顿小鸡炖蘑菇解气。
但公鸡司晨的时刻却也是道家所推崇的行炁时间,无论是正一还是全真,哪怕是佛教寺庙,每日的早课也都是寅时开始的。
这个时间段既清幽无人打扰可更轻松的入定,又可以吸取朝阳紫气,一举两得。
胡修吾在上清时也是每天的这个点起来,和单士童一起跟着师兄弟们一起参与早课,行炁悟道。后来胡修吾黄庭经出了岔子,就算早起也只能干看着师兄弟们修炼,还不如多睡上一个时辰,所以胡修吾很久没有行过早课了。
刚在罗酆天中游历了一夜,胡修吾仍兴致盎然,精神抖索,反正这个时辰,就算是睡觉也睡不了多久了,不如就重试早课,练炁打坐,静候黎明。
说干就干,但这次他没有修炼金光咒,反而驱使二十四神修炼起了黄庭经,
自从几年前发现胡修吾的黄庭经练岔了路后,吴得常就明令禁止他再修炼黄庭经。这是他时隔多年,第一次再度捡起黄庭经的功夫。
有些生疏的运转起黄庭经,胡修吾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感动。
‘师父,你看到了吗,你的心血没有白费,我已经彻底好了。’
因多年未练骨黄庭经有些手生,但这毕竟是胡修吾从小练就的童子功,运行一次周天之后,便已然重拾往日的经验,胡修吾放开了心神,不再操纵体内行炁路数,元神隐于泥丸宫中拱垂而治。
二十四神接过了元神放下的担子,在脑神精根的指挥下各司其职,运行周天,勾连丹田,壮大肉身。
二十四神已经被封印了有一年多的时间,胡修吾平时修炼金光咒所得到的元气量,没办法满足早就被二十四神养刁了的肉身,肉身饥渴许久,早就已经如婴孩般嗷嗷待哺。
臣服于天帝的二十四神,齐齐用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交响团,合作无间,众神同心,演奏出一曲恢弘浩瀚的飞升之章。
这转化灵气的效率,又那里是之前二十四神各自为战时的效率所能比的。
须臾之间,二十四神便抽空了胡修吾五丈内的灵气,可饥渴了一年多的身体怎会满足,二十四神再发力,持续向外吸取灵气,壮大先天之炁,强化肉身。
从一屋到一院,再到一坊,原本灵气如江湖,在延城中并无浓浅之分,高低之别,但在胡修吾开始运起黄庭经后,延城中便出现了灵气洼地,延城各处的灵气补充过来。
凭一人之力便波动了延城的灵气布局,这就是上清派镇派之宝黄庭经的威慑。
要不是入门极难,上清每代能修炼成功的都只有个位数,也就比神鬼七杀令多一点点。
真什么时候上清同一时代有个十几人修习黄庭经,那都能把茅山给吸干,修炼的上清门人可抢不过这帮大肚汉,双拳那能抵得过四十八只手。
到时候可真的是甜蜜的烦恼了,要么开源,要么节流。
如此大的动静,将正处于睡梦中的陈朵惊醒,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感受着周围灵气的流向,忽的她立马从床上跳起来,从离她最近的窗口跳出,飞檐走壁,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胡修吾的院子。
陈朵没有特意隐藏身影,但由于她的速度太快,又是飞驰在瓦间檐角,夜晚视线模糊,高家大院中负责巡逻的扎克拉玛族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不知道胡修吾这边出了什么事,担心影响到他,陈朵来到胡修吾所在的院落后,特意减慢了速度,放轻了脚步。
入了院落后,陈朵紧贴着屋门,察觉到胡修吾呼吸匀长,精神稳定,并没有走火入魔,倒是便没有推门打扰他,就这么干脆在小院中席地而坐,隔着一面墙守护胡修吾。
胡修吾弄的动静不小,不仅离他最近的陈朵感觉到了,全延城的异人都多少有所察觉。
龟兹王宫内,龟兹王则罗的寝宫,
则罗猛然睁眼,赤脚露膊,来到了天台之上,俯视自己的城池,凝视许久后,朝着宫内大喊道:
“来人!来人!”
门外守护的侍卫按刀冲进了屋子,见则罗无事,便单膝跪在地上:
“大王,您有何事?”
则罗遥指脚下的延城,向他问道:“你可知道那里是谁的家?”
侍卫从地上起来,走到则罗身边,伸长脖子努力辨认着则罗所指的方向,现在天色晦暗,得亏身为则罗的贴身护卫,他不缺吃食,没有这时候百姓普遍都有的夜盲症,不然就只能看见茫茫一片雾色。
则罗指的范围很模糊,侍卫勉强分辨着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语气很不确定的说道:
“那里似乎是一处宅院?”
废话!我也知道是宅院!我问的是谁的宅院!
眼见则罗横眉竖发,如一头捕食雄狮凶恶的望着他,侍卫和则罗朝夕相处,他很清楚则罗轻易不发怒,可要他是发怒了,那就是石破天惊。
绝对要见血的,
在性命的威胁,则罗噬人的眼光下,侍卫脑筋飞快运转,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个地方:
“哦,我想起来了,那是贤者的居所,那么大的面积又经常无人居住,对,没错就是贤者的住所。”
侍卫日常的记忆逐渐清晰,高故的院子在延城中还是很有名的,谁让则罗对高故几乎是言听计从呢。
“哦,那是贤者的家?”
则罗听见是高故的家后,神情飘忽不清,阴晴不定。
作为一个权欲极旺的人,则罗对延城的布局如数家珍,每天都要看上一遍,各大坊他都能认的出来,
就是因为他认出了哪里并非西域他国驻扎的地方他才会吃惊,不是西域其他国家的人,那就说明在延城中冒出了一位野生的异人。
一个不属于与他的家族的异人,对他这种人来说,那就代表着一个潜在的争夺权利的敌人。
而这个异人出现在了高故的家里,就更令他愤怒和忌惮,他之所以信任高故,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和西域其他的国家和异人势力都没有关系,他本人更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管高故的智计再如何了得,他也只能如藤蔓一样攀附于他的身上,永远不能脱离了则罗单独存在。
可若是他和其余陌生的异人纠缠不清,等同与是藤蔓有了绞杀之力,主从异位,藤蔓反客为主绞杀乔木成为生长的养分。
则罗眯起了眼睛:“去,通知下去,让仆人们备车,我要去贤者府上。”
“现在?”
“现在!”
则罗要去看看那异人到底是谁,和高故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若真的是最坏的情况,高故和那异人关系匪浅,那哪怕是再舍不得。
他也只能挥泪杀了高故!
高故这种人,若不忠诚,那就是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