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不再询问,她习惯这样沉默,习惯了不多打听别人的事。
大多数时候,她也听不懂和也看不清别人的意思,沉默是她的保护色。
九王爷询问苏氏的小女儿和秦荽的儿子日常琐事,还有每日苏氏在家都忙些什么?
说到这些事,苏氏便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她的脸上也闪现了一种母性的光,让九王爷看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他忍不住想:当初蝶姬是否就是这样,怀着温柔的笑容,坚定的保护着腹中的小生命?
这是第一次让九王爷感受到了愧疚和无地自容,也第一次对蝶姬的离开和背叛有了释然。
当年,若自己是个能让蝶姬依靠的男人,她又如何会明知道逃亡也是一条死路,也要义无反顾逃离。
当时失去蝶姬时,他很伤心,既觉得自己遭受了背叛,又觉得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后来成亲夺权等等事件接踵而来,他其实早就淡忘了蝶姬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后来,夺权失败了,他心灰意冷,在王府过得颓废,但蝶姬和他在一起时的美好反而开始日渐清晰,反而成为他无法释怀的遗憾。
他觉得自己不是个有心的人,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即便是早逝的妻子和儿子们,他也并没有多少思念和痛苦。
在这一刻,听着面前这个面容平和,眼神单纯的苏氏说着琐事,他竟然觉得那样的生活一定很美好。
那些久违的细碎记忆,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铺天盖地涌入他的脑海。
这就是他的一生吗?漫长的一生,现在想来,却短得如白驹过隙。
老了老了,老天爷突然给他送来了一个女儿,她前半生过得很苦,却依然很善良,很美好。
是的,为了苏氏,也值得自己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扫平一切妖魔鬼怪,他要自己死后依然能保她一生富贵平安,所以,他主动找到了那个傀儡般的皇帝合作,他要送萧辰煜上到足够高的位置去。
苏氏离开后,九王爷咳嗽着吐了血,却不许跟了一辈子的贴身公公请大夫,甚至不许告诉任何人。
吃了药丸,平复了好一阵,九王爷被搀扶着去了书房,提笔给垚香写了一封信,随后,想了想再次提笔
回家后,苏氏心绪难平,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便想找秦荽说说,可秦荽并不在家,说是蒋月请她去说话了。
垚香走了,很多人都等着瞧秦荽的热闹,毕竟大家都知道秦荽傍上的便是垚香郡主。
可让人大失所望的是,秦荽又和新王妃走得很近。
对于蒋王妃请她去说话,苏氏也习以为常,只说等秦荽回家,让她来见自己,当然,若是太晚了就算了。
秦荽回家后,先见了母亲,听了苏氏的话和见面细节,又见母亲担忧望着自己,秦荽忙笑着说:“娘,你要是担心,我明天去见见王爷吧!”
“还是算了,我也是杞人忧天,他身边那么多人伺候着,能有什么事儿呢?家里事情也多,连续两桩婚事呢,虽说都是四娘在忙,但你也不能一点不管啊!”
家里本来在帮萧琏和青古筹备婚礼,后来孙冀飞找来说也想娶姚珠儿,秦荽找了人看黄历后定了下来,两人的婚礼相差不过几天。
如今来往的人家多且复杂,加之身份也不低,所以秦荽便将商铺上的心思逐渐转移回家里来了,李四娘拿不定主意的地方,还是要秦荽做主。
秦荽明白,九王爷全力支持皇上,其实略显有些急促,如今想来,他大概是不得不着急了。
难道张老大夫剑走偏锋的医术也是不行?
等两桩婚事好好热闹过了,萧瀚扬也去了翰林院,家里又恢复了平静。
这日,蒋月喊了秦荽过去。
一进院子,秦荽只觉得有些异样,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过这里了,但是因为蒋月性格沉稳,寻常不会轻易亏待下人,所以这里的气氛一直是挺好的,从不曾这般谨小慎微,甚至有些死气沉沉的。
“王妃,您怎么了?”秦荽被直接引进去,见蒋月穿着家常衣裳,斜靠着榻在看书,看样子倒是清闲。
蒋月指着对面的榻道:“随意些,坐上来吧!”
秦荽自然不可能脱了鞋上去,而是坐在塌边,转头打量蒋月,这凑近了仔细瞧,便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蒋月的眼底有红血丝,看样子不是严重睡眠不足,那就是哭过了。
可看神情确实看不出什么来。
秦荽和蒋月说话一向不拐弯抹角,不过,碍于她如今的身份,秦荽也会客气些,只是不像旁人那般虚伪恭维:“王妃这脸色可是不大好,万事都该以身体为本,莫要太过操劳了才是。”
“我今天喊你来,是想和你说说,我打算去观音庙拜拜,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去观音庙?城里城外的观音庙可是不少,可蒋月并未提是哪一座。
可秦荽心头一动,城外最有名的观音庙求子最灵,难道是她想求子?
秦荽不动声色用余光瞟了一眼蒋月的小腹,想来该是没有动静才是。
可她成亲也就几个月,没有身孕也属正常,为何突然要去求子?难道是李侧妃有了身孕?
似乎是灵光乍现,秦荽便有了猜测。
果然,蒋月直接说:“李侧妃有了身孕,都三个月了,昨儿才抱到我这里来,我问为何不早说,你知道李侧妃怎么说吗?”
秦荽挑了挑眉,大概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她说怀孕的时候要等坐稳了胎才能对外说,虽然我不是外人,但是,她怀的是我们家王爷的第一个孩子,任何小心都不为过。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防范着我呢,怕我对孩子出手,真是小看了我,我是这样的人吗?”
“三个月了?王爷可知道?”秦荽蹙了蹙眉,还以为蒋月将这个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谁知道府里女眷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都不知道,可见,她在这府里的地位并不牢固。
“我生气的便是如此,那个男人天天和我一起用餐,三五不时也共寝一室,却一点口风都未曾跟我露过,要知道,我可是这府里的王妃啊,如今这是要置我于何地?”
秦荽算是明白了,原来蒋月不单单是为了李侧妃有孕的事儿难受,更为了枕边人如此待她而伤心。
当然,蒋月肯定也担心若是李侧妃生下儿子,那可就是长子,即便自己生下了儿子,也失了长子的名头。
“可李侧妃有了身孕,我便急吼吼的去求子,说出去多少有些没脸,所以,我想悄悄去,所以,想让你陪我同往,我也知道家里的护卫本事大,有你跟着我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