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碧水原上
“胡堂主,你知道鬼是怎么形成的吗?”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所谓‘寻找解除不死诅咒的办法’并非王尘的真正目的,就算现在真有死掉之后不会再复活的办法,他也不愿意实践。
实力的提升带来了走完成人之路的希望,而且有仇未报,有想做的事没做,谈死还太早了。
生死边界走这一遭,是为了搞清楚人死之后精神的变化,以及他死后会去到的那片虚空的真面目,所以当然要抓住机会向胡桃这个行家不吝赐教。
“毕竟我真的遇到过鬼啊,就在望舒客栈,大半夜跑过来让我给她编花环……”
胡桃叹了口气,但还是缓缓开口道:
“荻花洲有这样一个故事,相传魔神们还在璃月的土地上互相争斗时,荻花洲是一大片陆地,北至无妄坡南至归离原都还相连着。
“彼时在魔神的夹缝中生存的人类里,有一位叫做苇生的年轻人,他为人正直,乐于助人,和朋友交往很守信用。”
尾生?尾生抱柱?
“有一次尾生到归离原办事,途中认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君子淑女,私订终身。”
绝对错不了,这故事我听过!王尘寻思着,但他没有多嘴。
“但是姑娘的父母嫌弃苇生家乡与他们附属的魔神不同,坚决反对这门亲事。
“为了追求爱情和幸福,姑娘决定背着父母私奔,与苇生到无妄坡生活。那一天,两人约定在荻花洲一座桥边会面,双双远走高飞。
“黄昏时分,苇生提前来到桥边等候,不料突然风云变色,地动山摇,四面八方传来平地惊雷般的声音。在苇生目所不能及的地方因战争爆发了山崩,无数山头坠进碧水河,洪水也爆发了。
“滚滚河水裹挟泥沙席卷而来,淹没了荻花洲的地面,也没过了苇生的膝盖。
“‘碧水桥下,不见不散’,苇生想起了与姑娘的信誓旦旦,四顾茫茫皆是水,唯独不见姑娘踪影。但他寸步不离,死死抱着桥柱,最终被活活淹死。”
果然是尾生抱柱的故事,但是没听明白胡桃想讲什么……这跟鬼有什么关系?
王尘正欲追问,胡桃预判到之后瞪了他一眼,那眼神说的是:你先闭嘴,等我讲完!
她接着说道:“苇生死后,站在被水淹没的桥上等了整整一天一夜。”
嗯?你确定是死后等了一天一夜?
“再说姑娘那边,并非是她背弃誓言,原来她在来的路上也受到山崩的影响,不幸被滚滚落石砸中,双腿双手都无法动弹,那山石又开玩笑似的没有伤到她的要害。
“她绝望哭泣,身体受伤失血,又没有水和食物,求死都不成,只能慢慢等死。又因为地势较高,在她昏昏沉沉已经濒死之际,洪水才终于涨到那儿把她淹死了。”
……啊?
“死后她挣脱山石的束缚向碧水桥飞奔而去,终于见到了苦等的苇生,两人相拥而泣,互诉情话,这才发现对方都已经死了,才双双从人间消失。”
尾生抱柱·新编·聊斋版?
“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战争对人民的伤害信守承诺的重要性以及爱情的美好。虽然那苇生在我看来确实呆傻的可以,但是此情可叹啊”
“他要不呆,是不是会主动去找姑娘,然后发现姑娘已经被砸死了,抱着姑娘的尸体一起投河?”
“大概吧,所以你听懂了吗?”
“你是说尾生和姑娘最后都变成鬼了,因为执念未消?”
“对喽,这个故事也告诉了我们鬼诞生的本质原因。鬼就是脱离了肉体的精神体,一般人的精神不会有这么强,但是强烈的执念之下就会产生异变。”
两人刚好从荻花洲到石门的大桥上走过,王尘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别瞅了,那都是几千年前的故事了,完全不保证真实性,而且碧水桥早就被淹了……”
太阳走到正头顶时,全力赶路的两人又来到了石门至无妄坡的木桥。
“刚才那座石拱桥没有桥柱,这座有。”
“都说碧水桥早被淹了。”
王尘趴在竹制的栏杆上眺望对岸的荻花洲,胡桃不得已也停了下来。
“其实我在想,人死了都能化作保有理智的鬼魂,魔神死了会不会也保留着清醒的精神,在地下注视着地上的人们?”
“不会的,魔神死了就是死了。”
“为什么?”
“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快走快走,你速度比我想的要慢,这样下去吃不了晚饭了,可不能再错过夜宵。”
再往前走了没多远,有一位穿着酒红色长袍黑色马褂的中年人顶着个大日头在碧水河边走来走去。
“你在做什么?”
那人被胡桃叫住了。
“…嗯?我叫伯桓子,是一位诗人。见这碧水涓涓流而不返,触景生情,故而在此陶冶性情,吟诵诗行。
“你们看这碧水河,自荻花洲分为两支,一支向北化作醴泉滋润了蒙德酒乡,一支向南入海,注入无穷浩渺。豁达之意油然而起,怎不令人心生敬意。”
“作诗?这个我拿手!”胡桃来了兴致,“小巷派暗黑打油诗人,正是本人!”
“这还能撞上同行,妙哉,那姑娘你能否以这碧水河与周围的山作诗一首,咱们互相切磋砥砺?”
“嗯……当然没问题。”
胡桃脑袋轻点,沉思一番像是顺口溜般咏了出来:“江水碧波如镜清,山青水秀画中情;碧水河畔游人乐,见此美景心轻轻!”
伯桓子很给面子的送了几声掌声:“前两句写景,后两句写情,山与水也都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很不错了。”
“嘿嘿,你呢,转了这么多圈有构思好吗?”
“说来惭愧,我在这待了可有段时间了,但是只能想出来两句。”伯桓子挠了挠头。
“没关系嘛,切磋,砥砺!”
“咳嗯,那我就献丑了。”伯桓子整了整衣衫,面朝碧水河,闭上眼睛深情咏道:“悠悠无奈不动山,多情辜负东逝水…”
“好诗!可惜下面没有了……”
“对啊,下面没了……唉……”
“要不你再好好想想?”胡桃给伯桓子打气道,看样子是想在这等他想出来。
王尘只好催促道:“喂,刚才是你说的再不快点连夜宵都要赶不上了吧?”
“哎呀,别那么死板嘛,在这荒山野岭能碰见个诗友,多是一件美事。”
“有位诗友跟了你一路了都。”
“谁?哦”胡桃眼珠子转了转,“那要不你也来一首?只要作出来,我就告诉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那我只能露一手了,以碧水河和附近的山为主题是吧?”
王尘向河边走了几步,脑海里飞速搜索着满足条件的诗词。
但很快他就犯难了,既有山又有水的诗不少,但多少都带点地名或独特的风景,原来剽窃也不是那么好剽的。
他也学着伯桓子在河边来回走,仔细打量视野内的所有风景,在花了与胡桃相同的时间后,他蓦地的开口了:“荻洲中断此江开。”
伯桓子和胡桃都被吸引了,胡桃知道这是她刚跟尘讲的苇生故事里荻花洲被淹没一事。
伯桓子也知道。
熟悉过璃月历史的人都知道荻花洲和归离原曾经被水淹过。
接着王尘左手摊向东边那座和胡桃来时走过的石拱桥:“碧水东流去不回。”
伯桓子点点头,他刚刚说过的碧水河自荻花洲分为两支,一支向北一支向南,但终究都是东北东南,最终也都是流入东方的大海。
“两岸青山相对出。”
背后的无妄坡有高山,对岸的荻花洲有矮山,这句算是应了主题中的山。
最后王尘右手指向河面,道:“孤帆一片日中来。”
“好”
“好诗!”
胡桃刚喊出一个字,就被伯桓子的声音盖住了,她气愤的跺了跺脚,但也阻止不了对方说话。
“这最后一句真是神了!”伯桓子挥舞着拳头大喊道。
原来是正午时候的太阳把河面照耀的波光粼粼,又恰好有一条小船从王尘三人视角里的太阳倒影上驶过。
“荻洲中断此江开,碧水东流去不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中来!
“第一句用了历史典故;第二句写出了东逝水的无奈,配合第一句营造出一种哀情;第三句是最美中不足的,对岸那小山跟无妄坡可对不起来,但也凑合。
“第四句则是将倒影与现实结合,让没见过的人怀疑什么样的船能从太阳中出来!但是咱们三个,哈哈哈!咱们三个知道!这一句生动传神,还把前两句的哀情用‘日中来’的气魄一扫而空,堪称画龙点睛啊!”
王尘挠了挠头,这首诗是他剽窃老李的《望天门山》后加以改造作成的,念出来之前他也不确定能得到什么评价,这样看来还不错?
“少年人,这首诗可想好名字了?”
“这首诗……叫‘于无妄坡下观碧水河’怎么样?”
“可以,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