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攀登！攀登！”

　　手中的冰镐越挥舞越轻松，明明悬挂在上下都望不到尽头的雪山峭壁，还失去了元素力，王尘却如履平地，不断向着山顶靠近。

　　“攀登！攀登！攀登！”

　　莱纳德破碎的记忆与王尘产生共鸣，始终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鼓舞着他。

　　直到又一次力竭时，被胳膊的刺痛惊醒，王尘才就近找了个能坐下休息的平台，点燃便携热源，啃几口干粮就着恢复药剂吞了下去。

　　在恢复力量和温暖的同时，他不由得抡起冰镐轻挥，回想刚刚一心一意攀登的热忱，与莱纳德不断催眠般的鼓舞也有关，但自己来这个梦境确实只有爬上山顶这一个目标。

　　“万物皆有意，竟然误打误撞，这么快就触摸到了攀登之意吗……”

　　“攀登！攀登！！攀登！！！”

　　“您这执念是有多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么执着，您才能成为大冒险家，才能发明出风之翼吧。”

　　“攀登吧，就快要抵达尽头了。”

　　“尽头？尽头还早着呢。”

　　抬头望了眼天空，六个小时过去了，还是看不到尖帽子峰的山巅，王尘忽然反应过来：“您有意识？”

　　“攀登吧！”

　　王尘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结束休息，心想前面那句话也许同样是这位大冒险家的鼓励罢了，可当再次攀登一个小时之后，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尖帽子峰的山体消失了，并不是突兀的消失，而是从上方逐渐开始破碎的。

　　就像天云峠那些飞在空中的石头一样，一块块山体分裂之后被莫名的力量浮在空中，越往上碎裂程度越高，直到某个位置，尖帽子峰的上半座山体终于不翼而飞，连碎石都看不到了。

　　“尽头……这就是尽头？”

　　“攀登，继续攀登…”莱纳德的声音变得微弱，语气却未曾动摇。

　　只是伸手触摸了那些破碎山体，王尘的精神立刻便从莱纳德身体中抽离，飘向天空，接着两眼一黑，脱离了这个梦境。

　　怀表的时针还停留在五点钟，陨石也在身边，小问更是吓了一跳。

　　“尖帽子峰中断了，是山的原因……还是莱纳德的原因？”

　　触摸陨石进入梦境，依然是之前的那副景象，一旦越过某个高度，便会主动回到现实。

　　“换一块看看呢。”

　　王尘想起被魈挑飞的那块宽长几乎都有一米的大陨石，以一道风卷起自己这块只有砖头大的陨石，趁天色还早，把这两者进行了交换。

　　“你在干什么？”

　　转过头时，似乎不怎么睡觉的魈已经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了，目光直指着那块大陨石。

　　“咳咳，这陨石摸了能做梦，做梦能爬山，爬山能坚定意志，坚定意志能练剑，我拿它去练练剑。”

　　“哦？”听了这番莫名其妙的话，魈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伸出手想要触摸。

　　“别，摸了会立刻睡着的！”

　　那只手迅速收了回去。

　　“你可以拿那块小的，躺床上做好准备再尝试。”

　　“算了。”魈摆摆手，帅气的瞬移走了。

　　“那我可把这块搬走了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知晓在梦境中爬到山顶后能自行苏醒，这次王尘给小问交代的唤醒时间定在十个小时以后，接着再次进入了梦境。

　　这次依旧出现在尖帽子峰的半山腰而非山脚，虽然眼前的环境有了些变化，但是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认出了上方正是前一个梦境的破碎山体拼接在一起的模样。

　　“即使接触的陨石不同，梦境始终都是这个梦境，进度相通，而且更大的陨石所呈现的梦境完整度更高……嗯，看起来是这样的。”

　　耳边莱纳德的鼓舞重新恢复了活力，不过王尘屡次回到这里，目的自然也只有那一个。

　　“攀登吧！”

　　这次酣畅淋漓的足足攀登了九个小时，莱纳德才再次提起了‘尽头’。

　　王尘停下来稍作休整，他说练剑所言非虚，这种环境下真的小有成效，一双冰镐不再局限于冰壁，即使是坚岩，在无往不利的剑气下也像纸糊的一样，正是这一点让他攀登的速度大大提升，也正因为如此，让他感受到了尖帽子峰骇人的高度。

　　此时的位置，天地已是两茫茫。

　　往山下看，地面已经消失，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张漆黑的大嘴，在试图吞掉尖帽子峰这根冰棍；往山上看，天空变得幽远而高深，本来被风雪遮挡的星尘不知何时恢复了些光芒，却显得更寂寥。

　　抵达莱纳德所说的尽头是在十分钟后了，它并不是王尘满心希望的山顶，而是让王尘惊疑不定的又一段破碎山体。

　　“还能再高下去，这山是想逆天了不成？”

　　“尽头……”

　　莱纳德破天荒的没有说鼓励的话，像是在回忆，在感伤。

　　“这便是我所抵达的尽头，这便是我的极限，这便是征服了我的雪山，再往上是我未曾见到过的风景……”

　　与莱纳德共用着同一个身体，他的残魂在脑海中断断续续地低语着，一扫先前的振奋激动热血沸腾之情，他变得失落无奈，这些情绪也都作用在了王尘的精神上。

　　“前辈，加油啊，攀登，攀登！”王尘反过来鼓舞道。

　　“这便是我所到达的尽头了，直到生命的尽头，我都没能抵达尖帽子峰真正的尽头……我，失去了勇气……”

　　失落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连王尘对身体的控制权都遭受了动摇。

　　王尘深吸一口冰寒的空气，又缓缓将它们吐出，现在的境地仿佛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四面八方万籁无声，寂寥到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视线之内尽是千篇一律的雪白，而不管继续攀登还是下山，迎接自己的好像都只有无尽的黑暗。

　　太高的高山，和太深的深渊，好像没什么区别。

　　不带任何玩笑意味，这里真真正正的，孤独，寂寞，冷。

　　如果不清楚这里是梦境，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没有莱纳德一路几乎称得上烦躁的鼓舞声也许就是因为他明白这种寂寞，才会选择如此喋喋不休地鼓舞后来者吧？

　　如果站在这半山腰看不清山巅还有多远，如果不知道剩余的热源食物和药剂还能撑多久，如果没有风之翼可以快速下山，来时的艰难还要再重复一遍……

　　这些都不是如果，是两千年前莱纳德征战尖帽子峰时的真实经历。

　　像是感知到了王尘的所思所想，莱纳德低语道：“所以，放弃吧。”

　　“可您没有放弃。”

　　王尘仰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人类发明工具，征服自然，又因为被自然征服，而发明出更好的工具。双腿不能抵达，就用工具代替，工具无法做到，还可以借助羽翼。人类在未知面前凝为一体，只要活着，人终会抵达所有可见之地。’这是您说过的话。

　　“也许当时的您在这里退却了，却绝没有选择放弃，您发明的风之翼，配合捕风瓶，可以让人类飞的无比从容，攀登高山也不在话下。

　　“而且，如果真的放弃了，您又怎么会催促着我攀登至此呢？

　　“您也一定想看看更高处的风景吧。”

　　莱纳德的情绪触底反弹般开始高涨。

　　“哈哈哈哈哈，没错，我毕生的愿望就是登上尖帽子峰，怎么可能放弃？去找到它的真正的尽头，攀登，攀登，继续攀登吧！”

　　在莱纳德的鼓舞声中，王尘触碰到破碎山体，精神再度被抽离，飞向高空。

　　这次他以热烈的目光望向上方，原本存在于这里的山体不见了，但还残留着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也许距离山巅并不远了，爬了这么久的山想要看到的那个秘密……近在咫尺！

　　颇有活力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破洞照进房间，时间不过才早上九点钟，王尘睁开了双眼。

　　“那么，尖帽子峰真正的尽头，是指更完整的梦境，还是指它真正的顶峰呢？”

　　尖帽子峰如今的名字马斯克礁。

　　突然一只眼睛遮住了窗户上的破洞：“客官，您这窗户不会又是练剑不小心伤到了吧？”

　　“额……昨天被陨石砸的。”

　　“您房间里也有陨石？那可千万不能碰啊，碰到了会昏迷的！”

　　淮安眼珠转动，瞧见那块比窗户上的洞大很多很多倍的石头后，表情有些崩不住了。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王尘下床打开了房门，同时解释道，“其实吧，砸进我房间的是块小陨石，这块大陨石是我主动搬进来的。”

　　见淮安的的眉头都拧巴到一起了，王尘又补充道：“搬来练剑用。”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也就是说您不怕这陨石？”

　　王尘点了点头。

　　“客栈附近有些陨石，能麻烦您处理掉吗，我会给您报酬的。”

　　“我试试看。”

　　似乎是因为蕴含着精神能量，这些陨石无法收进内景，只能手动聚拢到远离人群的偏僻地方去，不过在清理的时候可以顺便寻找更大的陨石，算是与自己想做的事不谋而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