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唯不忘相思
姜雪蕙嘴角抽搐,他不是应该躲到柱子后面吗?为啥要抱住她,还很英勇地挡在她前面,她又不怕猫好伐。
她本该不客气地将瑟瑟发抖的谢危往后一推,上前抱住小猫,背起琴,拎上食盒,告辞走人。
可他一个大个子瑟缩的模样让她不忍直视,直接掏出一瓶香露,抽出四方桌上的花枝。
她上点香露向猫儿挥去,波斯猫不喜欢这气味,同姜雪蕙抗议几声,白了她一眼才离开。
姜雪蕙赶走了猫,没好气道:“大人,你每次过来,将它点几滴到门口和窗户,猫儿就不会来了。你若喜欢,滴到身上也可以。”
她就知道有可能会遇到猫,特意带着这香露。只是没想到这人又趁机抱她。
或许他不是故意的,而是本能在她身上寻求温暖,他还挡在他害怕的猫面前。
这让她心里百味陈杂,她并不值得他真心相待。她孤身太久了,都不会如何去爱人了。
他一言不发,抱住她的手还带点颤抖。
姜雪蕙感受到他从内心涌出的恐惧厌憎,她脑子闪过剧里看到的画面。
三百个孩童哀哭求饶,最后都变成一座尸山,在断臂残肢中,年幼的谢危看着吞噬尸体的猫在黑暗中发出荧光绿的眼睛,那是他一生的梦魇。
在山洞昏迷时,他亦在梦中反复呓语提到的这段惨痛。
这些年谢危一直站在那座尸山下,带着满身伤痛和仇恨,不甘地仰望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因他那段触目惊心的过往,姜雪蕙心软了,她扶他坐到旁边的小榻上,给他把脉。
他的身体真比四年前好很多,但幼年积下来的心病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了。
如她前世,若非小哥出事,她休学从医,将一腔心思转到救人身上,边学边自我调整,才破茧成蝶,提前康复了。
心理医生都夸她治愈速度快。殊不知这背后藏着另一桩隐痛。
小哥带着她成长,又将差点滑入深渊的她拉回来。小哥是她人生的良药。
而谢危失去了姜雪宁,将来大仇得报,又该如何。
姜雪蕙感到茫然,剧情变化太多,将她都整不会了。
谢危越靠近她,就越将她拉入他身处的漩涡里。
第一世姜雪宁怨天怨地,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好处是她从不内耗。
而她前世不怨天尤人,拼命努力,却将自己内耗出抑郁症。
最后她是能代替姜雪宁成为谢危的药,还是同他一块跌落深渊。
她一点把握都没有,只想着先趋利避害,躲的远远的。
可是不管是初见,还是现在,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出于同类相怜的心理,她还是留下来了。
谢危的下巴枕着她的肩膀,轻嗅她的发香,缓缓睁开眼睛,惧怕的情绪已然消散。
他披着出色的皮囊,装出温良忍让的个性,对外无往不利。
可姜家两姐妹如两头敏锐的幼兽,初见就本能的防备惧怕着他。
共同患难几天,她们目睹了他发病,听了他的呓语。
妹妹宁二还懵懵懂懂,姐姐姜雪蕙却极为聪慧,以他的手段,本该直接灭口。
她对他的善意和怜惜,让他第一次心软了。
甚至在姜雪蕙昏迷时,他忘记了顺势而为,而是信了宁二的胡话,放生一只兔子,只为同上天祈求让她活下来。
这些年来,当初种种如播下一颗小小的种子,在他心里长出生根发芽,等察觉了,情丝已如野草般蔓延。甚至掩盖了仇恨和痛苦。
可她们都选了张遮,两头幼兽初见就对他十分亲近,收起满身尖刺,只对张遮摊开了柔软的肚皮。
谢危这些年同张遮来往,不得不承认这两姐妹识人的眼光极佳。
张遮表里如一,为官清正,为人仁厚,为断案不辞辛劳,毫不忌讳出入停尸房,与贱民打交道,只为查案追凶,为百姓鸣冤。
张遮是他欣赏却嫉妒的君子。他有疼爱他的父母,良师益友,钦慕他的姜家姐妹。人人都爱他敬他,这都是谢危可望不可及的人生。
谢危自然知道姜雪蕙怕他躲他。可他本就不是好人。在无底深渊游走多年,难得遇到这样的姑娘,用尽手段也要留她在身边。
姜雪蕙很是烦恼,明明不该理谢危。手又习惯性地拍他的背安抚。
她把着谢危的脉,感受到他心跳已平复,就推开他。
谢危离开她一点,手却没收回来。他凝视着她说:“在山里也是这样,你抱着谢某半宿。”
见姜雪蕙没有反应,他提醒道:“第一晚。”
姜雪蕙瞳孔巨震,所以就是从那时开始出的错。
她颤声道:“你那会不是昏迷了么。”
谢危点点头,道:“可是身体有记忆,你的眼泪滴到我的脸上,我能感觉到你身上和手上的温度。”
姜雪蕙大惊:“你那会就对我............”
谢危忙道:“不是,我没有。只是我们回到京城,你父亲想让你同张遮定亲,我才大张遮两岁,我想既然他可以,我为何不能。”
姜雪蕙呆了,原来张遮才是剧情改变的原因。
第二世本该是姜雪宁成年后才认识的张遮。所以因为父母对张遮的喜爱,诱发了谢危的念头。
姜雪蕙无言以对,她绝对不后悔改变张遮的人生。
她曾后悔留下照顾谢危和姜雪宁,可是这么一算,从她改变张遮开始,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她怎么跑都会被留在他们身边吧。
姜雪蕙想通了这一点,抿着嘴不再说什么。
谢危却又抱住她:“谢某最初只想看着你,回报你的善意。可当你成年了,我的想法就变了。
你心肠那样软,知晓我的秘密却不忌讳。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的姑娘了。我心难自控,对你生出思慕之情。
我的一切皆归你。你若恨谁,我来处理。你做任何事,都有我兜底。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姜雪蕙听出他话中凛冽的杀意,她摇头说:“不好,沾血的事犯法。我也不是惹是生非的人。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无须任何人为我兜底。”
她话音一顿,突然想起去杭州路上,父亲收到那份无名氏寄的邸报,惊道:“那邸报是你寄给我父亲的。老畜生是你下的手?你怎会知道........”
谢危不否认,神情流露出几分痛色。
姜雪蕙没好气道:“做的很好。下次别那么做了。您别担心我,我没吃亏。我给他下了毒,本来就让他生不如死了。”
哎,一时嘴瓢说出来了。可见到谢危没有异色,反而流露出几分赞赏。
姜雪蕙觉得无语了,她和他怎么像两个变态在碰头啊。
她明明是遵纪守法的人。在古代没人权才逼的出此下策。
她冷冷地说:“你既知我是什么人,就不怕我哪天看你不顺眼给你下毒。”
谢危笑道:“只要姑娘在谢某身边,随你处置。”
姜雪蕙叹气,她真的为自己不如谢危的变态而发愁啊。
第二世的姜雪宁至少变成一个好人,凭本心做事,努力弥补过错,让谢危也收敛了许多。
而她做不到那份纯粹,她真没信心拉谢危回归正途。一个不好,自己也折进去了。怎么看都是亏本买卖啊。
她推开他,故意说:“可是我本性不好,所以想找个好人托付终身。”
谢危拉起她的手,道:“那等谢某报完仇,我再达成姑娘的心愿好不好。”
姜雪蕙不信他,抽回手,嫌弃道:“到时候你结仇太多,变好人只会死的更快。我不喜欢惹麻烦,更不喜欢同麻烦凑合。我说不过你,但你也别想说服我。”
她起身背起琴,拎上食盒。谢危端详她留下那瓶香露,问:“你怎么会准备这东西?”
姜雪蕙顿了顿,说:“狂犬症,我不怕猫狗,可我畏惧它们的爪子。”其实这只是一半的原因。
谢危明白了,他温和一笑:“正巧谢某府中不养任何猫狗。”
姜雪蕙不说话,赶紧走人。她连礼都忘记行了,实在是怕了谢危这种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
谢危见她火急火燎跑走的身影,在她后头笑了出声。有时她同姜伯游还真有几分相像。跑路的姿势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