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叹口气，这妮子还真是吃软不吃硬，虽然他不是成心捉弄，但伸长了脖子看过去，这妮子背对着他，手臂撑在膳桌上，双手掌托着下巴。

　　宫人井然有序，安静如无人般布着膳，等膳食布上，大皇子也过来请安，手中还拿着下午写的一幅字。赵昀登时就来了兴趣，粗略一看，点头夸道：“写地比前几日又有进步了，待会儿父皇再仔细看，先用膳罢。”

　　大皇子称是，罗康将大皇子的字送去书房，再回到椒房殿正厅这边时，就瞥见了赵昀紧紧攥着陆暄仪的手，还给她碗里添菜的一幕。

　　“这道清蒸鳜鱼鲜嫩有营养，对孩子好，暄仪多用些。”

　　“这个小米蒸排骨的排骨肉质紧实，对你好，你多用些。”

　　赵昀笑眯眯地，方才说地话就当没说过，一边给她碗里添着菜，一边又看了大皇子一眼：“佑儿也多用些，鲜虾豆腐汤也是不错的。”大皇子微垂着头称是，自己站起来添了一碗。

　　对于皇后的怀孕，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复杂起来，但名面上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现，每日恭恭敬敬地请安。添好汤重新坐下时，视线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腰间悬的香囊上，是陆暄仪之前做地那个。

　　微微喝汤出神时，陆暄仪就随口笑着问道：“佑儿想好伴读了么？若是有了觉着不错的人选，过两日就在太液池西边儿的琴园里相看相看？”

　　琴园算是皇宫上林苑里规模较大的一处园子，紧邻太液池，有太平桥相连，以春夏两季赏景最为得宜。园内有一处荷塘，还有茉莉紫薇凌霄花等，这些树不算太多，不会抢主角荷花的风头。

　　“嗯，儿子依母亲的就是。”大皇子起身答道。

　　“人也不算太多，还不到二十个，就都请进来罢。”陆暄仪笑道，想了想，又补充：“也让光城长公主进宫来，好好说会儿话。”

　　不是正经宫宴，要说热闹也谈不上多热闹，光城长公主是赵昀的姐姐，上次选刘展奕虽然仓促了点，但幸好大皇子满意，当然不能已经选定了她的儿子就不要光城进宫了，不然怎么说都不合适。

　　“嗯，也不要太仓促，”赵昀颔首接话：“后日罢，明日叫内务司那边好好收拾打点，回头朕给你们赐菜。”

　　都是宗室勋贵家里的女眷，赵昀一个盛年男子过去当然不合适，再说后天也是四皇子的洗三，虽然早产体弱的孩子一般都不兴办这个，但赵昀处理了政务肯定是要过去的。赐菜就表示他对这个活动的重视了。

　　“是，孩儿明白，多谢父皇母后。”大皇子又起身道谢。

　　用了膳，三人来到书房，陆暄仪正好坐在书案旁的椅子上看公孙容华送来的初稿。赵昀跟大皇子一起看着字，赵昀仔细看完，还指点了大皇子，随后又说起了他近日在校场的事情：“朕出宫前曾问过两位骑射师傅，策马是比之前有进步了，不过挽弓的臂力还是不够。朕瞧着佑儿这阵子身子骨结实了些，但也不要太急，毕竟你年岁还小，慢慢儿地就是了。”

　　“是，孩儿明白。这些时候孩儿用膳虽然少了些，但青菜和肉吃并没有少吃，等孩儿休养好了，孩儿也想挽张大弓。”大皇子的眼睛熠熠发亮。

　　“哈哈，好，佑儿有志气，”赵昀满意又慈爱地摸了摸大皇子的发顶：“昨日端午去增泰宫给你母亲请安了么？”

　　大皇子眸子一黯，微微迟疑着摇了摇头，一旁伺候的罗康忙赔着笑道：“大皇子贤孝，早就已经送了节礼给淑容娘娘。”

　　“也是这几日孩儿的课业有些紧，原也想着明日下课后去给母亲请安的。”大皇子忙抬头，又裂开嘴笑道，只是垂下的手指不自然地蜷了蜷。

　　“嗯，”赵昀只做不见，颔首温和道：“这几日课业紧，就早些回偏殿去歇着罢。”

　　大皇子向帝后福身就告退回去歇息了。

　　赵昀就起身踱步到陆暄仪的身前，看着烛火下陆暄仪乌黑的鬓发长翘的睫毛细腻白嫩的下巴一双纤纤素手，就这样看着，陆暄仪还真的就像是从画册上出来的九天神女。

　　即使是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体态一丝不显臃肿，容貌也一点儿不显丑陋，与去岁初初嫁给他的时候没有变化。

　　这般想着，他就静静地问了一句：“晚膳前，你想问地是关于这个开光过的玉坠子的事么？”

　　“嗯，”陆暄仪还是专心地看着初稿，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要正眼瞧赵昀的意思：“陛下猜地不错。”

　　“猜？”赵昀摇头失笑：“你也太小看朕了，朕可不是猜出来的，朕是了解你。”

　　“了解暄仪什么？”陆暄仪微抬眼皮，一双翦水秋瞳迎上赵昀眸子。

　　“当然是了解你想问朕，这个玉坠是哪里来的，朕是如何请大师给玉坠子开光？”赵昀含笑迎着陆暄仪的眼神：“朕没说错罢？这个玉坠子呢，是上月西域那边贡来的，这一块是最好的，朕就让司衣司和内务司一起做的。正好这回去长兴寺祈雨，朕就让大师开过光，护着你和腹中的孩子。”

　　对着陆暄仪变地略微惊愕的眼神，赵昀又道：“看你的表情，朕就知道没说错了。不过开光的过程朕就不是那么清楚了，大概就是呈上贡品除秽念咒这些，再具体的朕就并没有再过问了。朕去长兴寺的那一日就交代给大师们去办了，今儿一早才送回来的。朕是一会儿也没耽搁，打开来看也没有仔细看，写了那张信笺放进去就让人送回来了。”

　　“虽算不得事事亲力亲为，但朕的心，是始终想着念着要好好办这一桩事，”赵昀语意真挚，目光澄澈而柔和，又摊开手掌：“最后呢，是等着朕为你佩戴上，是么？”

　　陆暄仪错愕一瞬，张了张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初稿，垂眸把手放在赵昀的温热而宽阔的掌上，起身：“暄仪把玉坠子放在枕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