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仪喝完燕窝牛乳，在书房里磨着墨要写字时，就听见窗外隐隐传来的雷声，不到片刻功夫，就又下起了雨。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越下越大，天也越发阴沉地厉害，二等宫女倩儿领着三个小宫女，点上了烛火。

　　又写了一个字，就看见流影回来复命了。流影当然是先回去耳房里换了身衣裳，她临出去前还没有下雨，从衍庆宫里出来了不久就开始下，先前的一阵儿下地不算大，还走了一段，不过也不能一回来就去见陆暄仪，传了湿气给她那可是不行的。

　　换了衣裳，还去喝了半碗姜汤，这才来复命的。

　　“高美人面色不大好看，但也没当着奴婢和修容娘娘的宫女面儿说什么，”流影道：“奴婢要回来的时候，太医也去了，开了个方子，也很奴婢一起出来的。不过，那个太医倒是看着年轻，也不知道能不能领悟到娘娘的意思。”

　　“哪个年轻的太医？”陆英过来，随意问了一嘴。

　　“嗯，好像是姓左，”流影沉吟道：“不到三十，身长大概七尺上下，有些瘦。”

　　“姓左么？”陆英蹙起了好看的柳叶眉。

　　“没错，姓左，”流影道，说完又看着陆英：“跟你相熟啊？”

　　陆英有些无语，但也没跟流影多说什么，撇撇嘴，摇头。

　　陆暄仪听着她们说话也没有打断，等一页字写完，就搁下了笔，站地久了，腰受不住，今儿是写不动了。流影去打水的功夫，陆英就凑近说了句：“娘娘，那个左太医就是之前奴婢跟您说的左书繁。”

　　陆暄仪听后只是一愣，一时并没有想起左书繁是谁，陆英无奈又加了一句：“就是奴婢在太医院里很不喜欢的那位太医，虽说有本事，但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模样。”

　　“这个人啊，”陆暄仪还是没什么深刻的印象：“无妨，若是个呆笨的，我再让蒋畴去太医院就是了。”

　　陆暄仪还要再说，余光扫到身侧的玄色身影，是赵昀来了。陆暄仪嗔笑着睨了他一眼：“陛下近来是养了狸猫么？”

　　陆英福了福就退到了一旁，赵昀走到陆暄仪身边，笑道：“这是何意？”

　　“英明神武的陛下是不是学了狸猫的本事，走路都没有声音，”陆暄仪将云袖卷起，露出白嫩如玉的手臂：“是想吓唬妾呢？”

　　“朕的暄仪胆子可不小，怎么会吓到？”赵昀看了看陆暄仪的手，并没有沾染到太多的墨渍，也就顺势牵了起来：“这两天孩子闹你么？”

　　“就是晚上有时睡不大好，”陆暄仪爱怜地看着隆起的肚子：“白天倒是好，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狸猫托生的，白天安静地多，晚上闹地多。”

　　“胡说什么，百无禁忌，”赵昀听到狸猫二字就不觉皱起了眉，握着陆暄仪的手也紧了紧：“除了真龙托生，其他可都不算。”

　　陆暄仪扑哧笑了，挣脱了一只手为他抚平了眉心。

　　用了晚膳，陆暄仪想起延福宫的事情来，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对赵昀道：“陛下，延福宫里还有刘美人和黄选侍住着，妾想着不如把她们另外迁一处宫殿安置。”

　　“嗯，就依你的，”赵昀漫不经心，半倚在床榻上，还打了个呵欠：“过几日叫暖儿去延福宫见一回王氏，也不要太久，两刻钟就足够了。”

　　“玉尘和雪疏，就不必见了。”陆暄仪在镜子里观察着赵昀，方才那句说完，果然又添了这一句。

　　“陛下昨日去看了萧贵嫔了罢，您看是不是瘦了好多？”陆暄仪道。

　　只见赵昀又皱眉：“虽说妇人怀娠的情况每人都不一样，可这些年来，朕也没见过萧氏那样的，要是委屈了孩子怎么好？”又摇头：“朕瞧着，她还是没什么进益。还有那个钱氏，朕还没从萧氏那里出来，她就巴巴儿打发人来请了，就这么急不可耐？”

　　“陛下英明俊朗，气质清朗如仙，是个姑娘看了都会晕头转向，”陆暄仪放下梳子，笑着打趣：“钱婕妤能等到陛下用了膳再去请就怕已是等候了很久了。”

　　赵昀哼了一声，没理陆暄仪。

　　晚上陆暄仪又被孩子闹腾地睡不好，睡不到半个时辰就迷迷糊糊地醒一回，又翻一回身，仍旧是睡不到半个时辰又会醒，出恭的次数也明显多了。还在丑时，就已经去了三趟。

　　赵昀也睡地不沉，陆暄仪起来地这三回他都醒了，到了陆暄仪第三趟回到床上，他也撑着身子坐起来，陆暄仪心里有愧，便撅着粉嫩的唇，还轻轻拉着赵昀的袖口说道：“要不暄仪去偏殿歇着，以免打扰陛下歇息。”

　　“不妨事，”赵昀起身，先燃起几支蜡烛，再扶着陆暄仪在一旁的软塌上坐着，还给她垫了一个软枕在腰后，动作娴熟利落：“朕陪你坐着说说话是一样的。”

　　“可是清早您就要去朝会，”陆暄仪眼巴巴地看着赵昀：“您要是在朝会上打呵欠睁不开眼怎么办？”

　　赵昀笑着摸了摸陆暄仪柔软的头发：“你以为朕没有在朝会上打呵欠，睁不开眼过么？”

　　陆暄仪一听就睁大了眼，原本就没有多少的困意也荡然无存，索性好奇地问了起来：“照陛下这么说，陛下在朝会上打过很多次呵欠咯？”

　　“那是自然，”赵昀微微颔首：“人人都羡慕天子能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其实谁又知道，朕也有和寻常人一般朴素的愿望，多睡觉少早起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朕刚继位那一年罢，天天都盼着过年，只有过年封印封笔时，朕才能安安稳稳，心安理得地睡觉。”

　　“也就再有五个多月罢，”陆暄仪伸手勾住赵昀的腰，脸埋进赵昀的胸膛：“陛下再忍忍，就能好好睡觉了。”

　　赵昀笑着摇头，伸手抚摸着陆暄仪散落开来的长发，就像是抚摸着上好的缎子，临睡前抹上的栀子发油还留着一层极淡地清香：“这几年朕早就习惯了，只是冬日时难得起。不过，朕倒是有个想法。”

　　“嗯，什么想法？”陆暄仪一动不动，像一只被爱抚顺毛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