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后还是不免唠叨了张嫔几句：“你这孩子，早知身子有异，就不要陪着哀家去登高了，万一伤着了孩子怎么办。”

　　太后虽然没说，但张嫔哪里会不明白，若这一胎是个皇子，那就是所有张家人的希望。

　　现如今赵昀进后宫的晚上屈指可数，从前一个月里不说有半月留在凤仪宫，也得有十三四日，自从陆暄仪怀上太子后，赵昀进后宫的时候只怕一月里有十日就算多了。司寝的宫人再怎么样也不会犯糊涂了，但凡陛下有一晚翻了牌子，或去了哪个妃嫔处，不隔个五六日他都不会出现在建章宫。

　　璟晔生辰前，赵昀又抱着璟晔坐在膝头问道：“天冷了要不去趟甘泉宫，住到年前再回来？”他一直记着璟晔没能在九成山猎场跑到马的那股失望劲儿，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有点儿小心翼翼，生怕又让璟晔失望：“泡池子对下不下雨没什么限制，雨中泡着没准儿更舒服。”

　　璟晔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听见外面的阿黄叫唤了两声，璟晔才又搂着赵昀的脖子：“璟晔要去，阿黄也去。”

　　赵昀差点儿憋不出一口气儿，只点头。

　　得，亲爹的话没有阿黄的叫唤好使。

　　太子还不到一岁半，陆暄仪不想冒着孩子生病的风险去甘泉宫，但也不放心璟晔一个人跟着赵昀和宫人们去，得知了陆暄仪的顾虑，太后便主动提出，让太子和伺候太子的人留在慈寿宫，皇后和妃嫔们跟着赵昀过去就是了。

　　为了中秋和重阳，陆暄仪着实是忙了好久，太后是有意让陆暄仪休息一阵儿。

　　这次跟着去甘泉宫的也有好几个年轻妃嫔，清一色的都是十四年入宫的那一批，真要说不愿意去也不至于，只是早已经没了当年的冲劲与不甘人下的野心。

　　或者说，即使是有野心，又哪里有舞台施展？

　　能叫陛下还能记得你这个人，有时间去看看，就已经很不错了。

　　抵达甘泉宫的时候是十月初五，璟晔和文茵收拾好就结伴去池子。

　　除了璟晔和文茵，大公主三公主七公主都跟着来了。大皇子忙着课业没有来，三皇子见大皇子不来，自己也就不想来，四皇子说要陪着祖母，也没有来，余下的皇子公主们都还年幼，自然也没有跟着来。

　　大公主和三公主住在一处，是收拾好了之后打算第二日早膳后去泡的，可没想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计划。

　　“启禀娘娘，大公主的乳母来了，说是大公主来了葵水。”流影附耳禀告。

　　这可是大事，也是喜事。也算不得太早，过了年大公主就要十四了。

　　“暖儿如何？没有吓着罢？”待大公主的乳母进来回话后，陆暄仪忙问。

　　“回娘娘，刚起床那会儿大公主是吓着了，话也不敢说，奴婢觉得不对，看过了后安慰了大公主几句也就好了，”乳母照实回话：“奴婢是伺候好了才过来向您回话的，娘娘放心。”

　　这个乳母是打从大公主出生后就伺候的，当真是把大公主当女儿疼爱的，想一想襁褓中的小姑娘一眨眼就快要成人了，就是来的路上都是满心的感慨。

　　“暖儿可有腹痛不适？”陆暄仪又问，乳母也答没有。

　　“好生照顾着，若有什么不适的，就来禀，医女们也有来，孩子好就成，没什么需要忌讳的。”陆暄仪又细细地交代下去。

　　乳母连连称是，这才退下。

　　九岁的三公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知道大姐姐不舒服不能去泡温泉，三公主的乳母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是姑娘家都会有这么一日，那一日来了也算是大人了，便自个儿也有些愁眉苦脸，没有泡一会儿温泉就回来了。

　　回来后大公主也正躺在床上休息，手边还有一本看了一半的话本子。

　　三公主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大公主。大公主以为是三公主遇上了什么事，便开口问了一句。

　　三公主苦着脸，手指也缠在一起：“大姐姐，我听乳母说姑娘家都会有这一天的，可我不想有这一天。”

　　大公主问：“怕什么呢？”

　　“我......”三公主支支吾吾：“什么都怕，我还不想离开颖娘娘，也不想长大，就想天天都这样多好啊。”

　　大公主笑着摸了摸三妹妹的脸：“怎么会呢，你就是有这一天，也还是会在颖娘娘身边啊。颖娘娘一直待你那么好，就是有了八妹妹，也没有厚此薄彼呢。”

　　“可是......”三公主垂着头，脸也红了：“大姐姐，咱们都是亲娘早早不在身边的人，我不想那么快做大人，我就想做个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真羡慕五妹妹六妹妹，特别是六妹妹，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我想就算六妹妹做了大人，她也会和现在一样受到父皇母后的疼爱的。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做了大人，父皇就不会疼爱我们了。”

　　大公主听完一愣，然后无声地抱紧了三公主的肩膀。

　　“三妹妹有这样的担忧也没有什么不对，”大公主在三公主耳边轻轻柔柔地说道：“我也这么担忧过，咱们都是没了亲娘的孩子，可咱们也不算是最不幸的孩子，至少咱们本分踏实，拥有着自己的小快乐，就一直能被父皇母后照顾着。你也听说过罢，四五月那会儿，六妹妹想去猎场跑马，可天公不作美，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马也没有跑成。六妹妹那样的天之骄女都不能事事如意，何况是我们呢？”

　　“以后怎么样能过地更好，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我们一起生活着的当下，就是最好的了。”

　　说完，大公主松开了三公主，眸光澄澈地看着她。

　　“大姐姐，你真好。”三公主感动地握住了大公主的手。

　　“其实类似的话，母后曾对我说过，当时我也不能领悟，可是日子一天天过，书一天天地念，慢慢儿地我也就明白了。我们的出身，就应该是大大方方无拘无束地做好自己，即使这个自己并不好并不圆满也没有关系，因为这就是我们本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