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赵昀微微睁眼，意识还未完全苏醒。见到是邓远躬身在床前唤他，唔了声，打了个呵欠。

　　邓远道：“陛下，延福宫那边儿来人传了消息，道是昭仪娘娘突然发动了。”

　　赵昀一怔，当即就清醒了些。下意识地先去看身边的陆暄仪，睡地还沉，淡粉色的唇微微动了两下，似乎是在呓语。于是心内苦笑了声，复问：“什么时辰？太医去了没有？”

　　邓远回答：“回陛下，刚过丑正。昭仪娘娘大约是两盏茶前的功夫发动的，奴婢这里也是刚得了信儿，太医也已经去请了。”

　　赵昀颔首，又揉了揉眼睛，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昭仪这一胎......？”邓远明白赵昀的意思，回道：“昭仪娘娘这一胎也是刚满七个月不久。”

　　赵昀再次颔首，王昭仪这一胎一直怀的不顺遂，即使算不上闹腾，也是宫里瞩目一时的事，只是在赵昀安排了吕院使去照顾好，才没有不好的消息传出。不过，能还算安稳地怀到七个月，也是极费心用神的事了。

　　邓远悄悄看了眼还在熟睡的皇后，没有开口提让皇后打发人去看的事。早在他进来唤醒赵昀之前，就已经打发了手下的一个小徒去了延福宫，皇后身边今日值夜的是雪时，雪时唤醒了流影，交代了两句，也在邓远的徒弟后面去了延福宫。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的功夫，外面又开始飘雪，一粒粒雪籽敲打在屋檐和窗棂上，能听到细碎的轻响，不多时，宫道上的青石砖上就结上了银霜。

　　赵昀又嘱咐着有消息再来回话后，又翻个身睡下了。

　　再次有消息是半个多时辰后快要寅时正刻的时候，是赵昀去早朝要起身的时辰，邓远一边伺候着赵昀更衣，一边将最新的消息告诉赵昀：“陛下，延福宫刚传了消息来，道是昭仪娘娘已经开了宫口，现下已经在生产了。只是两位伺候娘娘生产的太医说，娘娘有胎位不正之象，但也正在想办法保全小皇子。”

　　赵昀不是第一回做父亲，七活八不活的的话他也听了好多次，早产遇上难产，但愿王昭仪真是个有福之人，能逢凶化吉。

　　赵昀今早起地略晚了些，于是动作也加快了点，他前脚出了椒房殿，后脚陆暄仪就醒了。流影也将王昭仪发动生子的事告诉了陆暄仪，陆暄仪自然不能再睡，即使也还困着。

　　今日的请安自然是免了，陆暄仪倒没有急着去延福宫，雪时还一直守在那边，她这里自然不会错过第一手消息，换好衣裳，就得知了柔昭容宁修仪周修容祺修华康淑容杨修华都已经打发人去延福宫了。

　　淑妃还管着宫务，是亲自去的，想不想都得去。

　　余下的妃嫔也不必亲自去一趟，且不说够不够资格的话，就是去了也是干等，没什么用。

　　延福宫内。

　　巳时正刻刚过，终于听到产房内婴儿的啼哭声，虽然比足月生产的孩子哭声弱了不少，但好歹这孩子是平安分娩出来了，也不是稳婆拍屁股才哭的。

　　于是为首伺候王昭仪生产的稳婆，就欢欢喜喜地用红色福瑞纹襁褓包裹住了孩子，抱了出来，向众人福身道喜：“恭喜各位娘娘们，昭仪娘娘刚诞下小公主，母女平安。”

　　淑妃笑地最开心，嘴角恨不能扬到耳垂去，不过随意看了眼襁褓里的四公主，就笑道：“昭仪妹妹真是好福气，又为陛下添了个千金。”

　　众人也都跟着道喜。

　　雪时也就着稳婆的手看了看小公主，皱皱巴巴的，闭着眼睛的一小团。赞了两句小公主，又正要嘱咐着王昭仪好好休息的话就要回去复命时，就看见王昭仪的婢女谷雨出来在雪时面前跪下，红着眼眶道：“雪时姑姑，昭仪娘娘让奴婢跟您向皇后娘娘求一道懿旨。”

　　雪时一愣，以为为了小公主请封之类的懿旨，便客气地笑道：“昭仪娘娘这是做什么，陛下听到喜讯后，自然会封赏延福宫上下的。”

　　谷雨摇摇头道：“昭仪娘娘不是这个意思，娘娘这次发动地突然，胎位也不正，怀疑是遭人暗害。”说完，还往淑妃那边看了一眼。

　　雪时再度一愣，她虽比不上流影口齿伶俐，但关键时候也不含糊，正蹙眉要开口，就听淑妃已经冷冷开口：“昭仪妹妹这是什么意思？这妇人怀孕生产，全看天意，红口白牙的说什么暗害，是觉着本宫治下不严残害皇嗣么？”

　　淑妃这话说地掷地有声，稳婆已经低着头抱着小公主退下喂奶了。也有宫人去了御前报喜，大约里间产房的王昭仪也能听见。雪时只笑着对淑妃道：“娘娘千万不要这么想，且放宽心。”又问谷雨：“昭仪娘娘这么说，是有什么证据么？”

　　谷雨点点头，又道：“请姑姑回去求一求皇后娘娘的懿旨罢。”

　　淑妃也看向雪时。

　　雪时便道：“既然如此，就请淑妃娘娘和谷雨姐姐一起去凤仪宫罢，不管有事没事，昭仪娘娘眼下最是需要休息。”

　　就在这时，产房又出来一名稳婆对吕院使说了什么，吕院使脸上也有些惊讶遗憾之色，然后又对雪时道：“雪时姑姑，臣也有话启禀皇后娘娘，请容臣也一并前往凤仪宫。”

　　一行人就这样来到了凤仪宫，淑妃坐着轿子，是最先到的，另外三人全靠脚，加上还下着雪，到凤仪宫也晚了小半时辰。

　　听了雪时一字不漏地回禀，陆暄仪心里一时也拿不准王昭仪是关心情切，确有此事，还是疑心生暗鬼。可是既然来了凤仪宫，无论如何都是要过问的。

　　不过，陆暄仪是先见地吕院使，想必他要说地话，应该是有关王昭仪身子的。

　　很快，陆暄仪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吕院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汇报着：“启禀皇后娘娘，昭仪娘娘此番生产是早产遇上了难产，也是昭仪娘娘身体底子好，没有吃太多苦头，四公主也还康健。不过娘娘年岁已长，此次生产也颇耗损身体，只怕将来在子息上是尤其艰难了。”

　　大约是不能再生育了。陆暄仪这么想着，不愧是太医院的院使，说话办事几乎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