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李铭吩咐范家文罗巡守好保卫科。

　　他自己则带上杨大奎和李方胜开车前往东四十条。

　　邢队长也多带了两名侦查员，还联系了邮电局的人帮忙开邮筒的锁。

　　双方在邮筒不远处的街边汇合，等邮电局的人。

　　邢队长抽着烟，解释道：“我们自己破坏那个锁，邮件少掉了的责任就砸我们头上了。”

　　“还得赔锁的钱给邮电局。咱们办的也不是争分夺秒的事情，稍微多等会没事。”

　　李铭幽幽道：“会不会来开锁的人是匡之道的同伙？”

　　邢队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太可能吧！”

　　李铭呵呵笑道：“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你刚才那句话把我吓了一跳。”

　　“不至于，不至于。”

　　邢队长分析道：“应该不可能。他们要联系的话，更简单安全的方法多了去。那么一大桶的信件，一不小心就没注意到一封普通的信。”

　　“而且，还不一定是间谍呢。可能只是我们过于紧张了。”

　　“等会看看就晓得了。”李铭此时不好多说什么。

　　没一会，邮电局的来人帮忙打开了邮筒，李铭戴着手套找到了匡之道的信。

　　叮嘱完邮电局的人一定要保密，邢队长带着一行人立刻回到城东分局检查信件。

　　李铭先绕路去了一趟匡之道在东四三条胡同的院子附近，他才赶到城东分局。

　　“有没有检查出什么？”

　　“信封上发现了两个人的指纹，他们还在分析信纸。你绕路去胡同那边有什么发现吗？”邢队长这里没什么成果。

　　“您上次入户调查的时候，他们中院西厢房的一个老头，您有问过话么？”

　　“中院的老头？”

　　邢队长仔细回忆道：“是那个老中医么？唯一一个家里没人在你们厂里上班的。”

　　“没错。”

　　“古承儒，很有些名气的老中医，在苍南胡同那边给人看病。”

　　邢队长打开工作记事本，“老中医孤身一人，有教授一些徒弟，平常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对他多有照顾。”

　　“跟匡之道的关系呢？”

　　“相处得还可以。据古承儒说，匡之道热心肠，经常有帮助他。”

　　李铭假装猜测道：“那估计信封上的指纹可能就是这个古承儒了。”

　　“哦？为什么不能是卖信封的售货员的？”

　　“我派的人跟了匡之道一个多月了，没见他买过信封邮票这些东西。”

　　“之前买的还没有用完呢？”

　　“你这个想法也是正常。等比对了指纹就晓得了。”

　　李铭不可能说，他探查了匡之道的家一个月都没信封。

　　邢队长回过味来，“你是开始怀疑那个古承儒？”

　　“我感觉这是一个新的方向。”李铭之前探查的时候全四合院都仔细查了一遍，后续就比较随意，一直没发现异常情况。

　　合作过多次，邢队长对李铭的直觉有一种信任感。

　　“要不我现在派人去调查那个古承儒？”

　　“你没人手吧？”

　　都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邢队长肯定是继续赌李铭的直觉，“挤一挤还是有的。”

　　李铭提醒道：“这个古承儒是老中医，可能交游广阔，调查人员的选择还得慎重。”

　　邢队长同意道：“确实。古大夫虽然只是开了一个小诊所，但是开的时间很长，各方面认识的人不少。”

　　“他的诊所在哪里？我先过去看看。”

　　“在隆福寺那边。不过，可能关门歇业了。原因你是知道的。”

　　65年年底之前，个体门诊的从事人员全国有4.4万人。

　　66年之后，全国只剩1900名个体人员挂牌行医（主要是中医）。

　　不单单门诊的个体户，好多行业都歇业了。

　　李铭笑道：“我是去查看一下地形线路，以后好跟踪调查。”

　　邢队长点点头，“技术员那边的技术分析还要一点时间。我先给你写个地址。”

　　“行。”

　　李铭带着手下人按地址到隆福寺找‘古氏诊所’。

　　按店名寻找，估计他们是找不到了。

　　店铺招牌是重灾区，他收购的好多木料就是店招。

　　李铭等人找到‘古氏诊所’，这里同样是店招被拆，店铺也关张了。

　　探查了一番，他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不是电台油印机那些大家伙，是一台小巧玲珑的照相机和几卷小胶卷。

　　间谍才需要的专业工具，普通人不会有这玩意。

　　他感觉有些疑惑，为啥古承儒家里没藏东西。

　　李铭找隔壁水果店的售货员打听，“同志，跟您打听个事。隔壁诊所的古大夫还有来坐班吗？”

　　不打算买东西的人，年轻的男售货员也热情回话。

　　“古大夫下午2点会来，每个星期的一三五，下午和晚上都有在。您可以在这些时间过来找他。”

　　“谢谢您了。这个诊所就古大夫一个人么？”

　　年轻售货员微笑道：“不客气。就古大夫一个人。他的徒弟早都出师了，在医院上班，偶尔有来看望古大夫。”

　　李铭指着李方胜的腿，“我这兄弟的腿脚时不时的发麻，看了好多医生都没看好。听说古大夫的针灸技术高超，我们就想来试试。”

　　李方胜配合道：“因为这个毛病，我骑自行车都时不时摔倒，希望古大夫能有些办法。”

　　没其他顾客，年轻售货员也就多聊会，“伱们还真没来错。看医生就得找古大夫这样的老医生，经验足，三两下就给治好了。”

　　李铭敬烟给售货员，“古大夫帮您的朋友治过？”

　　“谢谢。您这是好烟呐！”售货员笑着接过牡丹烟。

　　“他帮我治过。有一次我在店里突然心口发痛，疼得实在难受。古大夫看了两眼，用针刺了我的足三里，一会儿就缓解了。”

　　李铭笑着竖起大拇指，“医术真高明！”

　　说的话得到认同，售货员也开心，“这附近一大片人都知道他的医术高。好多人从大老远的地方过来找他瞧。”

　　杨大奎也蹭到了好烟，很有规矩的先给售货员点烟。

　　有烟抽，几个人年纪都不大，胡聊海侃了一会。

　　李铭还真的有些头大，古承儒的身份接触的人十分多。

　　哪些人是古承儒的下线，就十分不好辨别。

　　不是说师徒关系就一定有问题，亲近的人反而可能没有问题，某些人更可能是隐藏在那些来看病的客人中。

　　甚至，某些来接头的人可能都不知道古承儒是他们的同伙。

　　匡之道兄弟俩倒是可能跟古承儒都有些关联。

　　把李方胜杨大奎打发回轧钢厂，他自己回城东分局找邢队长。

　　侦查结果已经出来，邢队长给的消息不太好，“李副科长，那封信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用的也是你们轧钢厂的常见稿纸。”

　　“假如内容涉及到解密工作的话，我们没有找到密码本，也破解不了。”

　　李铭刚才有了新收获，现在不太关心这个了，“这个工作，咱们先放一边。”

　　“邢队长，我建议你们查一下古承儒的挂号信长途电话电报等一切与外地联系的可能。诊所到他家的路上，都有可能寄信，这些地方都要查。”

　　邢队长为难道：“这个工作量有点大。你有没有一些可靠的证据？我比较好说服局里的领导，加大侦查力度。”

　　李铭退而求其次，“那就先查去诊所路上能寄挂号信的地方，优先查津城方向。匡之道是在半路上寄信，我想他没地方学这样的办法，可能是跟古承儒学的这招。”

　　寄挂号信都是要跟邮电局的人要底单的，不像寄信随便扔进个邮筒就完事。

　　假如涉及情报的话，为了确保对方能收到信，用挂号信的可能性最大。

　　邢队长也就同意道：“这样的话，倒是工作量不大。我安排侦查员去看看。”

　　下午。

　　职工楼工地开始做收尾工作，李铭正在巡视。

　　他没有一直待在城东分局，轧钢厂的各项工作还得他主持。

　　小魏边跑边喊，“李组长，指挥部有您的电话。”

　　李铭快步朝指挥部走去，“谁给我打的？”

　　小魏回话道：“是城东分局的邢队长。”

　　“辛苦你了。”

　　李铭快速回到指挥部接起电话，“邢队长吗？我是李铭。”

　　“李副科长，你猜中了。古承儒确实经常有寄挂号信给匡之道的哥哥。”

　　小魏还没跑回来，办公室就李铭一个人，“他没用化名，这个一查就可以查到。”

　　邢队长解释道：“不知道信的内容，也没有什么证据，我这边还是不好启动大规模的调查。”

　　“我只能安排几个人慢慢查。我打算从古承儒家附近的传呼电话着手，看能不能查到他经常联系的人。”

　　要不是想深挖一整条线的间谍，李铭都会建议邢队长直接去搜‘古氏诊所’。

　　“这样调查是稳妥的。”

　　“你们厂的那个匡之道，我也派人去查了，没查到挂号信。你们厂里没有他的收信记录吗？”邢队长询问道。

　　“我有派人查过，厂里的收发室没有他的收信记录。”

　　“估计这个匡之道只是颗探听消息的棋子。”

　　李铭笑道：“可能吧！也许是刚出师，比较没经验，马脚两下就暴露了。”

　　“那先这样。你等我消息。”

　　“我等会就回保卫科了。”

　　“行。”

　　等李铭挂完电话好一会儿，小魏才磨磨蹭蹭的回到办公室。

　　小年轻很有眼色，知道一些电话可能不合适听。

　　李铭笑问道：“小魏，你想不想调到保卫科去，负责保卫科的団委工作和宣传工作？”

　　小魏一时之间有些惊讶，“我可以吗？”

　　轧钢厂看起来暂时没有资金用于大规模建房了。

　　李铭打算完成草棚搭建任务，就辞掉工程建设组组长的职位。

　　明年找到机会的话，他还要带娄晓娥去一趟港城，答应了的事情要做到。

　　人不在，总指挥的名义又在身上，建的房子以后有问题，还得他承担责任。

　　他不担这种平白无故的责任。

　　李铭微笑道：“只要你愿意就行。保卫科那边我说了算，我找聂副主任说一下就成。”

　　有能力还对手下人很好的头头，傻了才会不跟，小魏乐呵呵道：“我肯定是想跟着您的。”

　　“那行。这事你先别说出去。”

　　小魏连忙表态道：“我会保密好的。”

　　保卫科的范家文杨大奎李方胜等人文化水平有限，小魏的办事能力不错，李铭带小跟班去保卫科，确实有用武之地。

　　木工队长张师傅之类的队长，都是有技术在身，还是李怀德主任这一派的人，可以不用另做安排。

　　李铭忙好职工楼的事，回到保卫科没多久。

　　邢队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现在只是分析了公共电话最近的记录，加上询问了店主大姐。已经查出来了一个重要情况，一个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的女人有多次联系古承儒。”

　　李铭疑问道：“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幕后头目？”

　　邢队长也有两把刷子，“有这种可能，也有可能只是一个传话的联络员。”

　　“不管怎么样，事情越来越蹊跷了，对吧？”

　　李铭的意思是想城东分局加大侦查力度，他向来不喜欢单打独斗，喜欢借助集体的力量办事情。

　　邢队长也认为疑点越来越多，“我等会就把目前的侦查情况跟局长做个汇报。”

　　治安局的侦查员每天都会写一份24小时侦查情况记录。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邢队长朗声笑道：“这次又要借你的名头行事。”

　　“本来就是我提议开展的侦查，整个事情也是从我们轧钢厂的职工查起的，那个院子住的人基本也是轧钢厂的家属。我担责任是应该的。”

　　“等会聊，我先去找局长汇报工作。”

　　“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不会跟你客气的。”

　　城东分局的甄局长是新调过来的，征求了负责刑侦的副局长周国强的意见，就让周副局长负责了。

　　搞侦查工作的人相信直觉判断。

　　虽然没有证据，就是感觉不对劲，准确率很高。

　　周副局长对李铭的运气直觉那就更信服了。

　　电话里寒暄了两句，周副局长就进入主题，

　　“李副科长，你没有证据，你只是感觉那个古承儒不对劲？”

　　“要深挖，不然现在就可以搜古承儒的诊所和家。”

　　周副局长敏锐察觉到，“听你的意思，古承儒的诊所里面有东西？”

　　李铭有些佩服，“假如有人送情报给他，肯定不会是在家。他的诊所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很容易隐蔽。以出诊为借口，传递情报也很方便。”

　　周副局长邀请道：“一起开会讨论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