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东升,刺破黑暗,当第一缕光明洒到西山峰顶之时,便是本次考核结束之时。
大半夜的生死相搏,到此刻,二百一十六人只余下六十人逃出高墙,此刻列队在高墙大门之外,拿到令牌的三十人齐整列队,站在大门左侧,余者列右,虽空手而归,但依然挺胸而立,不见一丝颓相。众人俱都蒙面,看不出悲喜,虽然多半人身上带伤,但一双双黑眸依然透露着坚毅和冷漠。
千名青衣护院站在外围两侧,整齐列队,每人一支铁尺插在腰间,很多铁尺还带着斑斑血迹,打杀了这么多人,而且是自己人,并不会让他们有任何内疚,每个人有每个人要做的事,要担的责任,将不合格者打杀当场,便是他们的责任,他们用另外一种方式护卫着血蛟的荣誉和安全。他们的成果,便是另一片排列整齐的尸体,足足一百五十六具。
众人静立,等待全新命运到来。
“吱吱嘎嘎”,沉重大门开启,金无常左尚贤在一众教习和青衣护院的拱卫下并排走出,站定后左右一观,金无常运气朗声说道:“血蛟之众,冠绝暗门,纵横四宇,左右风云。”声音朗朗,直透云宵。
众人皆振臂三呼:“血蛟,血蛟,血蛟。”亦是气势如虹。
“获令者何在?”金无常大手一挥。
左侧三十人双手捧着令牌,竖于胸前,列队至正面,齐声道:“在。”
这三十人高矮不等,但大都身形精干,无有胖者,其他众人亦是如此。张十一便站在失败者的行列,他的运气确实有够好,直到苏醒都没被持铁尺的护院碰到,苟得一命。
碰到被抢这种事,根本不会上报,即使祭酒能够查出是谁抢的,挨严惩的也是自己,要公平,只能靠自己。抢他令牌的人就在对面,但没有任何可查的痕迹,有些亏吃了便吃了,还能如何。
得令牌者依次从祭酒手中接过象征新一代血蛟证明的铭牌,铭牌纯圆,半掌可握,墨晶为材,正面阳雕一条血色蛟龙,正是血蛟门的符号,背面阴刻每人之代号,此三十人皆以壬寅起头,后坠序数。
天干之壬属阳之水,地支之寅属阳之木,是水生木相生。
执牌锤胸敬礼,一套简单的仪式走过,无酒无歌,无奖无赏,只有一股肃杀之气在众人心中暗暗腾起,也许明天,他们就要以各种身份踏入暗门战场,为门派雇主行暗中之事,以蝇蝶之翅,扇动风起云涌。
毕竟是从血蛟第九道考核中活下来的人,未获得令牌者并未做过多严惩,只是每人抽了三十血鞭,以作小惩,并授予了白蛟铭牌,也有机会执行次等的任务。
整个授牌仪式简简短短,略微安排后,金无常和一众教习护院退进宅落群,这群人今后便不再与他们有任何关系,是死是活是好是坏,皆由血蛟门内安排。
“各自回家,袋中器物熟悉一下,三日后晨时,予红阳门报到,逾期者,斩。”言罢,左尚贤一挥手,三十个储物袋从他身侧飞出,准确的落到新血蛟诸人手中,待各自收了,也不多言,身形一拔,划作一道流光急飞而去。
众多黑衣人拱手相送,彼此间也不招呼,各自认准方向,奔驰而去。有人一落在最后,看着其他人都已走远,便取下面罩,露出一张略显英俊,满脸和气的年轻脸庞,一双浓眉之下是一张平静而有神的眼眸。他远远回首看了一眼古宅群落,一道凛冽的杀意陡然掠过又瞬间收回。
“六哥儿,回来啦!”一位身着粗衣短裙,皮肤略微粗糙,腹部显怀的中年妇人远远的迎着黑衣年轻人,满脸的笑意,眼角之处似乎还有泪痕,而在她身边还有两个尚在学步的幼童,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
黑衣年轻人走紧几步来到跟前,一脸暖意:“娘,我回来了,让娘担心了。”
中年妇人帮他整理着衣服,一幅大惊初安的表情,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次考得如何啊?跟娘说说。”
“这,娘,这事,不能说的。”他摇着头,一脸真诚的回答。
妇人捂了捂嘴恍然大悟的样子,“都怪娘,都怪娘,不能说,不能说。六哥儿,累着了吧,快去休息一下,换换衣服,晚点等你爹回来,娘煮只鸡给你补补。”说罢,有意的摸着肚子,笑意浓浓。
“娘,你也别累着了。”摸摸弟妹的头,温暖一笑,便朝自己独居的木屋而去。
又从死神手下逃脱一回,若是他刚才告之他娘考核的结果,他绝对活不到第二天。
这二十年间,他每天都活在这种危机之中,稍有越池,便是杀身之祸,同村两百户中,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往往一句不该说的话对任何人说了,当晚便各种意外横死家中,而且几乎都是身体康健,接受村里教谕的年轻人。
不同于其他年轻人还有所猜疑,他自己却是非常清楚整个来龙去脉,因为他是一个魂穿之人,出生便留有上世的记忆和学识,他很清楚在血蛟岛上的父母是假的,出生一年便被人从亲生父母身边夺走,掳到此岛,所有的关爱是假的,所有的亲人是假的,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是和他一样被掳来的,所谓的母亲也没有生过任何一个孩童,慈师严教是演的,无意获得的修练资源是故意安排的,全村鼓吹的血蛟荣誉更是洗脑之作,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小培养精英血蛟的一环。
血蛟门的实力和底蕴深不可测,整个岛上有数千个类似的村子,血蛟门用这种家人为质的形式,对血蛟人员形成羁绊。
坐到书桌之后,拿出下发的储物袋。灰黑色普普通通的袋子,比巴掌略大一圈,袋口绣着一圈最常见的云纹,袋子里装了些金银钱物,这些东西只是储物袋表面放置的东西,也说明是不重要的物件。
运功探入储物袋真正的空间内,一丈见方大小的空间中放着三口箱子和一只大袋子,分别放着一些高级的暗门常用物品,遂一取出试了试手,都是熟悉之物,只是比教习给予的高级了很多。
袋子里则是修行者之间流通的紫金币,清点了一下,足足有一万个,这倒是一笔巨财,足够打造几件高阶的法器了,普通修士怕是一辈子都寻之不得。不过这些也不会归他所有,是要用在任务之上的。
然而,如今这些东西到了他手上,用到哪里,就由不得血蛟门指手划脚了,思忖一番后,他极有耐心的将紫金币一把把的施法检查一遍,探查有没有作下可被追踪的印记,一番忙碌,直到天擦黑才忙晚,果不其然,真被找出十枚有问题的紫金币。
还待忙碌,家中已到晚饭时间,一家人齐乐融融的聚在一起,上演着合家团聚的美好场景。父母坐在上位,五个哥哥姐姐早就不知了踪影,说起是外出为血蛟门建功立业去了,偶尔还会托人带些财货回来,还有四个大小不等的弟妹,任谁看,都是普普通通的村户人家。
鲁六将储物袋中的金银全都交给了父亲,又把本该他吃的,煮的喷香四溢的鸡肉分给了母亲和弟妹,忠诚的扮演着爱家顾家的良家子角色。
其父鲁忠开心的揣了金银,一脸关心的说道:“听村长说,过几天,六哥儿就要出去做事了?”全家人听罢,具都一脸惊讶之色,母亲和两个懂事的弟妹都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鲁六恭敬的答道:“正是。”
“唉,去吧,去吧,咱们血蛟大岛的人,就该出去建功立业,闯荡一番,在外面一定要好好干,不要顾及家里,咱家不缺吃食,只盼你做出名堂来,为咱血蛟岛,为咱家挣光。”
鲁忠的几句话说得荡气回肠,铿锵有力,类似的话,鲁六已经听过多次,若不是清楚真相,这几句话还真能感动他。
退开坐位,鲁六一跪倒地,“定不负父母大人的期望,六儿必定全力以赴,为咱血蛟岛,为咱家打一片天地出来。”言置,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把戏演的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