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公路边的电网启动了。
噼啪一阵紧密响声,个头硕大的蚊蝇和飞蛾被电成灰烬,那些硕大的并没有明确目标的海怪茫然地在沙滩上转着圈,或者游走,或者追逐,有些已经靠近了岸边电网。
“射击!”指挥车里,海警军官一声令下,蓝绿色的激光束和冲锋枪子弹齐齐射向海怪,半边天空绚烂无比。
一发发炮弹也射向海中海怪集中之处,激起几十米高的水花,水花落下,无数海怪尸体浮起。
贺宇航张嘴大喊着,夹紧双肘,转动腰部,向着海怪扫射点射。
除了喊声有些烦人,他的射击还是很有准头的,很快就又击毙了两条大海蛇,并将一只海蟹的头部打得稀烂。
李翔却有些忙乱,培训时学得明明白白,现在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仿佛动物真能感知人类的软弱和畏缩,一只越过电网的海鸥,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李翔,两只巨大翅膀扇动起着带着海腥味的风,两只眼睛更是凶狠地盯住掩体后的李翔,伸直脖子就啄向他的眼睛。
李翔吓得要死,慌乱地扣动扳机,胡乱射击,身体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一个侧身险险躲过尖喙袭击,握在手里的激光枪却一下对准了左侧的警察。
警察也察觉异常,可惜躲避已是不及。
就在最危急时刻,李翔手中一空,面罩上响起一阵噼啪声,如雨点砸下。
他大叫了一声,双膝一软坐在地上,伸手抹了一把面罩,手上全是热烘烘的血腥,战斗防护服上也喷溅得全是鲜血,他忍不住呕吐出来,呕吐物喷得面罩里全是,别提多恶心了。
贺宇航提枪过来,抬起右脚就踹向他的胸口,口中吼着,“我他妈告诉你多少遍了,宁死枪口不能对着战友!”
李翔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我不是故意的!”
贺宇航没空理他,又回到岗位战斗,李翔捂着胸口爬起,左右看,警察和贺宇航都在掩体前射击,没人听他解释。
他心中羞愧欲死,忍着胸口疼痛,抹了几把面罩,打算鼓起勇气继续投入战斗,却无论如何找不到激光枪了,他慌了,原地转了几圈,都没找到,枪丢了!
教官说过,枪在人在。
他一把摔了面罩,在地上摸索。
还是没有,试探着在掩体边起身,探照灯正好照过来,一只被整齐切掉半个脑袋的大海鸥就匍匐在他的掩体前地上,鲜血正慢慢流淌到掩体这边,一个忍不住,他又吐了起来。
林自在带着大黄下车了,扔了一个背包给李翔,“去车后换衣服!”
一个中型无人机从林自在身后的空中俯冲下来,机械手抓起海鸥,扔到贺宇航打死的两条大蛇身上,又无声飞回。
李翔目瞪口呆地指着林自在手中的激光枪,“那那,那。”
林自在对大黄说,“不许乱跑,在我身边!”
然后端起激光枪射向一只慢慢爬行的海龟头部,又射向一只巨大螃蟹的头部,意念瞬间分成百份,飞快斩断空中飞舞的海鸥的脖颈。
噼里啪啦,不断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附近战士和执勤人员都明显感觉压力一轻。
李翔换好了防护服,戴上新的面罩,讪讪地站在指挥车边,看着在车里毫不起眼,现在却英姿飒爽的林自在,肩膀耷拉下来。
海警军官打开车窗,眼睛不离面前的控制台,“上车!”
李翔连忙从车后绕过去上了车,关好车门,低头沮丧地说:“首长,对不起,我接受任何处罚。”
军官没理他,对着通话器和控制台,不停发出各种指令。
所有指战员和执勤人员都在忙,连那个黄狗都戒备十足地护卫着它的主人,李翔羞愧地把头埋在膝盖上,流下了眼泪。
林自在意念升到空中,冲破火山灰来到平流层之上,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半空,清辉万里,林自在心情好了不少。
今天是农历十五,是大潮的日子,所以海怪才特别多吧。
再坚持一阵吧,等潮水退了,海怪也会退去,就可以稍事休息了。
林自在扣着扳机的手指已经麻木。
果然,傍晚六点左右,潮位达到最高后,逐渐退去,海怪们稀里糊涂又追逐潮水而去,沙滩上留下无数海怪尸体,闪动的激光终于停止。
林自在甩甩手,将激光枪交到左手,右手扯住大黄的牵引器,大黄真是好狗,始终寸步不离,战斗激烈时,它急得汪汪大叫,却听话地从未冲出掩体,也没有夹着尾巴逃窜,反而在海蛇毒液激射过来时,把林自在撞到一旁躲避,可以说,一连四个多小时的战斗,大黄始终和林自在一样保持着紧张的战斗状态。
大半战士上了军车撤回军营,林自在几人也回到车上休整,她在车外做了简单清理,上车给大黄喝了水,喂了食物,自己也补充了一下。
警察上车后揪着李翔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睛,“你不适合这里,明天交班就给我滚蛋!”
李翔哭唧唧,“警官,我是第一次战斗,太紧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对你的处罚就是让你滚蛋!”一想到自己差点被激光枪射穿,警察就心有余悸,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李翔,恨不得现在就让他滚蛋。
另一个警察安慰他,“老纪省点力气吧,还有一波大潮呢!”
海滩上安静下来,指挥车里只留一人站岗,其余人都歪在座椅上睡觉。
夜里十二点,再次涨潮。
新的战斗又开始了。
警察不许李翔再下车,更不许他碰激光枪。
有战士补充了李翔的位置,林自在散开意念,兼顾几公里的整条战线,一旦有人遇到危险,她就会及时出手解救。
当然,即便是她一人,意念切割之下,也能很快解决大半海怪,根本无需浪费这多人力物力。
但是,海怪在不断增多增强,未来情况还未可知,她不能代替所有人承担这些未知,也无权阻碍战士们获得锻炼和成长,她目前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他们,尽快让他们进步。
坐在指挥车中,看着海警军官的控制台上红灯闪闪烁烁,林自在还有余力思考,自己似乎是一下就从一个不敢杀鸡的“弱女子”,变成了一个每天射杀切割无数海怪的女汉子了,她都快忘记生活在林秀娥高压下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无论潮涨潮落,无论杀多少海怪,天永远不会亮起来。
这样的日子,连林自在都厌倦起来,指战员们的情绪也不稳定,需要不时进行心理疏导。
只有贺宇航杀疯了,他的第一次战斗表现绝对突出,之前休息的时候,得知自己会获得大笔奖金,他就兴奋得大叫起来。
原来,他的父亲一向嗜酒如命,去年年底中风了,一直在医院住院,即便医保可以报销大半费用,但前期押金也需要他预付的,出院后还要进行针灸康复,这都需要钱,活到三十岁,贺宇航从没有攒钱概念,父亲也没什么积蓄,爷俩从来都是有多少花多少。
贺宇航看着父亲歪斜的嘴角,呆滞的目光,心里钝钝地痛。
听到报名杀海怪的通知,他毫不犹豫地报名了,父亲得知后,嗬嗬地哭着,不许他去。小时候觉得像大山一样伟岸的父亲,这段时间已经在他面前哭了三次了。
“爸,我是军人!我不仅能养你老,还能保护国家!”
他站了起来,坚定地看着父亲混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