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毁了
想不到这里遇到认识之人。
一面之缘的人。
赵森。
赵森呆愣半刻,仿佛一个木头人一般定在那里。久久,才缓缓转过身。
此时的他,与之上回见面,已大变了模样。
曾经的他,是个青少年的模样,被赵五郎骑在身上打骂,脸色不甘,眼露生气,可此时的他,仿佛被人抽干了精气一般,骨瘦如柴,身形佝偻,如同暮年老者。
他暗哑着嗓子,对璃末道:“慕仙子,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你,上回,若不是你施救赠药,我怕是已经死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你怎么在这儿?”璃末没听他多废话,直接问他。
“我怎么在这儿……”赵森重复了这句话,接着面孔微微有些扭曲,道:“应该说,我只能在这儿……不是吗?”
璃末闻言,也没有反驳。
“问天宗势力庞大,赵家也势力庞大,我浑浑噩噩,镇日担惊受怕惶惶然,也不过是只过街老鼠罢了,我每天都在担心,什么时候会有人揭穿我的真实身份,将我这个赵家的罪奴押给赵家,换去赵家的赏赐。日复一日月复一日,最终我受不了了……”
赵森抬起有些混沌的眼,眼珠昏黄,没有光亮,慢慢地对璃末说:“最终我自己找了一个罪名投身到这里躲藏在这里,不出头不出去,哪怕有放假的时日,让我们上去见见天光,我也从未出去过……我想着再怎么样赵家也不会查到这里来,最危险的地方可能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灯下黑吗?不错,也是聪明。
璃末如此想。
“而且,这处‘斩绝谷’隔绝人烟,不为外人所知晓,便是赵家的人发现了我,也不会声张……也许心情一好,就任我在这里自生自灭了。”赵森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此时的他才突然有了一些人味,不然,便是和这地穴里行尸走肉的囚犯一般无二了。
“我可以带你走,给你安排。”
赵森眼神微动,最终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从小生活在问天宗,我的所有一切都是问天宗给的,虽然我只是个赵家的奴仆。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外面的世界我闯过了,并不如我想象中的好。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问天宗至少有天剑神尊这个天下第一人在,至少有更是安全。”
璃末微讶,既惊讶于他的选择,也惊讶于他话里的意思,于是她问:“如今外面的世界很乱吗?”
赵森沉默一会,摇了头叹息说:“魔道无处不在,人人自危,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已经有端倪。可以说除了五大宗门,各处皆是人间炼狱,皆有灾祸厄魔隐现,问天宗也是这天底下最安全的所在了。”
这消息璃末也有听闻,但是没有想到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这说明他前世所发生的问题宗分崩离析,魔道猖獗,已经开始徐徐拉开了序幕……
峥嵘初见,万魔现世,璃末甚至觉得讽刺,赵森说问天宗是最安全的所在,然而真的安全吗?真的没有魔吗?她的脑海里不由闪过曾经的她所遭遇的那几幅画面。
“你真的不走?”
赵森摇摇头,道:“我喜欢这里,很安全,之前我每日担惊受怕,心绪紊乱,在外面还被歹人欺负,魔物纠缠伤害,也伤了经脉根本。已经没有什么好活头了,我在这里生活至少简单,什么都不用想。我本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奴仆,可又背叛了主子赵家,还能有什么追求呢?”
他低下头,轻轻地说:“我后悔了,五少爷不过是欺我骑在我身上,我不应该反抗的,赵家再如何,也只是折辱我,毁了我的自尊,让我乖乖的跪下。而外面,却是有人总想要我的命,利用我的身体,吸食我的功力。”
璃末眉毛轻轻一挑。
赵森缓缓地抬起右手右手手腕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那个伤疤已经损坏了他的经脉,似乎他今后已经很难拿剑了。
他看着这道伤疤,眼睛流露出悔恨伤感痛苦愤怒……最终又归于平静,他轻轻的说:“我其实就是一个奴仆,应该看清自己的,只是当初……”
“不甘心毁了我……”
……
出了“斩绝谷”的璃末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赵森的这句话。
对于赵森不离开“斩绝谷”的选择,她只能沉默。
从这件事来看,也可以想象赵家在世人心中有多么的恐怖,它的势力有多么的强大。强大到它的逃奴情愿又一次投入到暗无天日的黑牢里面,也不愿再现人世间,得到一丝光明。
与之刚刚在璃末帮助下逃离赵家的赵森,如今的赵森已经完全的变了一个模样,他的身上甚至已经没有了一丝活气,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或许,有些命运,有些枷锁,是人的一生都挣脱不开的。
然而,璃末现在所面对的,就是这个世人心中恐怖的赵家,甚至于她所敌对的对立面,也不仅仅是赵家。
那些明处与暗处的敌人。体量甚至可能超过好几个赵家……
璃末看着手中的“炎銮”她唯一依仗的,只有她手中的剑。
“璃末,有个好消息。”司仁轩又一次闯进了她的房门,将阳光带进了她的房间……
她愣住,忍不住心想:不,大概也不止是“炎銮”吧……
于是,她没有察觉,自己此刻的眼神变得有些温柔。
与此同时,在问天宗不为人知的地底下的斩绝谷中,莫流商躬身对木老头说:“木老,是不是……”
“你向上禀报吧,上面那些人不会怪你。慕璃末毕竟是长老级别,还是出尘境,你不是说她还是剑阁代理阁主,渡沧峰掌权者吗?她无意闯入,发现了这里,想要查看一看你还能拦着他不成,如此禀报,你也受不了什么责罚。”
莫流商苦笑:“倒不是害怕责罚。我犯禁炼三千无辜平民,本就是千年囚期,便是再加一些罚期,那又如何呢?我能不死,已经是宗门宽容了。”
想到问天宗与夙殉那些雷霆手段,和自己被问天宗下达追杀令,所过的那些日子,他不由想:在此处服刑,他至少还是问天宗弟子,还在问天宗生活,这里有他习惯的一切,而且他未来还有机会重新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