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陆堰这次出差大概有一周后才能回来。

　　姜黎的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

　　就连姜黎打电话喊她去优惠公寓见面，她也没有太多的心里负担。

　　这些日子，失踪一年多的儿子有了消息，起码确定他还活着。

　　监狱里的丈夫也有了保释的机会。

　　姜母的情绪转好了许多。

　　偶尔和姜黎打电话询问消息的时候，也是和声细语的。

　　有时候姜黎幻想会不会一切都在好转，等一个半月爸爸的案子结束成功保释回家，他们就能过回从前平顺的日子，一起等待哥哥回家。

　　可见到姜母以后，她的幻想再次破灭了。

　　“这几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之前一直怪你父亲偏心你，对景珩这个儿子不够疼爱，想想慈母多败儿就是这么来的。男孩和女孩的教育方式到底不同，你爸也许是对的。所以我也该听他的，在他出来之前，按照他的要求，把该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之前见面，我爸不知道他有机会出来，他说的话不能作数，一切等他出来了再说吧。”

　　“他出来了也不会愿意当你的拖油瓶，我了解老姜，在他出来之前，我把事情办好，他才不会生气。”

　　姜黎早在监狱探视时候，隐隐猜测出一些姜父母话里的苗头。

　　现在十分抗拒姜母旧事重提。

　　“你之前坚持和陆堰离婚，又突然变卦乖乖搬了回去，又一下子拿出一千万给你爸找律师，买回被你叔伯法拍抢走的姜家老房，我也就知道你是为了谁才心不甘情不愿回去陆家的。

　　我看到你对你爸和你哥的牺牲，不能在他们回来后，还让他们看你受这些委屈。之前老姜的要求。”

　　姜母昨天收到快递邮寄的老房的房产证。

　　对姜黎和丈夫的心结也彻底打开了。

　　她没有昨天去找姜黎，也是因为姜父让她交还给姜黎的东西，得她去老房里才能拿到。

　　“之前老姜动动嘴，提的要求，我还真办不到。这东西早在你刚到姜家的时候，就被我收起来了，我没有女儿，生景珩大出血坏了身子没法在生，是打算把你当亲生的看待，所以你爸抱你回家时候这块包布被我埋到老房子那颗杏树下面。

　　后来想了想，还是套了几层油纸和塑封，装在陶瓷罐子里埋进去，索性二十多年，挖出来还是原来的样子。”

　　姜母说着，将油纸包裹的一包东西递给姜黎。

　　“你看不见，我就直接告诉你，这里面是你爸抱你回来时候，你身上穿的婴儿服和长命锁，还有一块刺着双面绣的苏绣包被，我看过上面的花样款式，精致度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你找到他们，也就不用跟着姜家这些人吃苦受累了。”

　　“不会的，这些都不是我的，我是你生的，我是你和爸爸的女儿，哥哥的妹妹，我这辈子都是姜家人。”

　　姜黎无法接受自己可能不是姜家人的事实。

　　在她心里，没有谁能胜过爸爸和哥哥对她的爱了。

　　这样爱她的人不是她的家人，无论如何姜黎都无法接受。

　　姜母说出来，似乎也终于抒发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郁结。

　　将东西一股脑塞进姜黎怀里，就不再理会她，回屋子里收拾东西去了。

　　这里本来就是照顾姜黎这样的残疾人优惠出租的公寓。

　　姜黎被陆堰接回家，姜母在月底房租到期前赞助几日。

　　但到底不是长久的容身之处。

　　所以在哥哥的事情有陆堰托底安排人撒网找人。

　　姜黎将一千万留下足够父亲案子打点支付律师费用的钱后，剩余的找了中介的人去从叔伯手里买回了一年多前姜家查封被法拍的房子。

　　姜家原本在深市有套别墅，是姜景珩做生意挣钱后买下的。

　　他们一家搬进去住了没几年，姜家就被人眼红出事了。

　　所以不管是姜黎还是姜家其他人心里，对那套房子都没有什么念想。

　　反倒是深市郊区的老宅子，过去为了方便姜黎上学和姜父工作，住在别墅的那些年里，他们每年假期一家也会一起回老宅居住一段时间。

　　所以老宅才算是他们真正意义的家。

　　当初姜家出事，叔伯上蹿下跳坑的他们老宅一起被列入法拍，姜家众人心痛之余，所有人想法一致，只要日子缓过来一些，第一时间就会想办法把老宅买回来。

　　姜黎让金彪开车载着她一起送姜母回老宅。

　　她也想跟着一起去那里看看。

　　时隔一年多，院子里的杏树熟了一季，没有人来摘，黄澄澄的杏子全都熟透落在地上，马上秋末入冬，在土地上沤成了泥重新化作养分滋养树干。

　　姜黎从这里最后离开的那天，去医院探望哥哥的路上，遭遇仇家被绑走弄瞎了眼睛拍卖。

　　再回来，她只能依靠盲杖才能走进院子。

　　“你那些叔伯当初挤破头抢这套老房，惦记着你爸被污蔑贪污的公款说不定埋在这下面，几家合伙从法院拍下这套房子后，就开始里里外外的带人挖地皮，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一个钢镚。”

　　也得亏了姜母当初埋东西不久，担心里面的布料苏绣经受不住潮气，又鬼使神差把东西挖出来，塞到了老宅杂房的房梁上。

　　后来杂货房改成了仓库，吊了层铝扣板顶子，连同梁上的东西一起被封进去。

　　姜家叔伯那帮人把老宅里能拆的都拆了个干净。

　　的挖的到处都是能埋一个人的大坑，房上的吊顶全部拆除，六间正房只剩下四面的墙壁和房顶上的木头房梁，其余能拆的都拆了个干净。

　　怪不得中介一露出要买的意思，还特意听了姜黎的出价十几万，他们就忙不迭卖了。

　　当初他们几家合伙凑钱，花三十多万从银行法拍回来的房子，这几年根本卖不出手。

　　现在有冤大头肯给十几万，让他们回点款，也是好的。

　　金彪跟着姜黎进去，不用姜黎开口，一个电话打出去，联系好了施工队进来。

　　人多力量大，一天时间，浩浩荡荡地进进出出一院子人，把地面填平重新铺了大理石地砖，又把屋子重新粉刷，吊顶，连带买了崭新的家具和电器把空旷的屋子里添置得满满当当。

　　“夫人您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我再让人去买。”

　　金彪拍着手上的灰尘，脸上也全是灰。

　　“该有的都有了，辛苦大家了。”

　　姜母替姜黎开口，金彪看着姜黎无神的大眼，才想起她看不见。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带着一群人撤走，跟姜黎说自己在车里等她。

　　“好了，你该做的不该做的，为姜家做得足够多了，另外这个也给你，你回去路上再看，走吧。”

　　姜母轻轻拍姜黎的肩膀，将她推到门外。

　　黑色林肯上。

　　姜黎坐在后座，打开姜母临别塞到她手里的小本本。

　　她说让姜黎路上看，打开本子，姜黎摸到了熟悉的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