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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可曾后悔

  姜家主战......

  这些年,姜家在外抗敌不假,但战事不休,各地百姓也是频遭无辜连累......

  回去的路上,陆司卿不断回想着李崇源的话。

  独自漫步在昏暗的街头小巷,任由寒冬的清月拉长了她的影子,落寞一人,徒增悲凉。

  她确实为着李崇源的话动摇了......

  心中矛盾至极。

  回想起少年初见,这位与众不同的嫂嫂甚是飒爽,虽与她自小受过的规矩和教养不同,但也曾让她眼前一亮,喜爱至极。越接触,越喜欢......

  嫂嫂不受规矩约束,活泼又洒脱。

  尽管不是她认定最适合大房兄长的人,但......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让她觉得与兄长如此相配了。

  可私心里......

  她又没办法不去想李崇源的话。

  如果不是姜家主战,多年战事的消耗,朝野内外何至于如此。

  她......

  她也不会失去她的夫婿了。

  回想曾经,她与那人相依相偎,守着小小的学堂,朝与暮相伴不离。

  那人懂她,知她,敬她......

  他将满腹才情寄于诗词文章,他的诗句间有天地千古,也曾是那样的出类拔萃。

  即便不如大房兄长。

  可那也是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的人啊!

  却因着一场病......

  陆司卿的脑海中,不断翻涌着旧时的回忆。

  心爱之人重病在床,她为着那一味药引,走遍了城中每一间医馆药店,甚至在举国车马皆受征用的前提下,拖着一双早已经磨烂了的脚,徒步走到了临城。

  她用血肉模糊的手艰难敲开一间间医馆的门,哀求着那些大夫帮帮忙......

  可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

  关外战事急迫,所有的药材都供着军需送去了前线,尤其是她要找的那一味,前线作战的将士们面临的处境更加严峻,即使全部都供去了炬陈关,也不够所需的一半之数。

  朝中各位大人四处奔走,江南曹家更是开出高价收药,只为前线无忧。

  陛下为此甚至下了诏书......

  没有药,哪里都没有药。

  陆司卿脚下绊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失力扑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出声。

  院子里,陆司昀坐在一旁,攥着烧火棍,翻了翻火盆里的炭火。

  接着说道,“......等到司卿赶回去的时候,李夫子已经病死了,三叔那边担心她见着难受,便直接命人将李夫子抬进了他为自己准备的棺材里,下葬了。司卿赶回来,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是陆家三叔让她庶弟亲自套了羊车,去到临城将她接回来的。

  可等她进了门,才知道李夫子已经下葬了。

  失去挚爱之人,加上一路辛苦担忧,陆司卿大病一场险些也跟着去了......

  是她亲娘守在床边,一声一声的“卿儿”,把她从鬼门关前给唤回来的。

  “没想到啊,我们在关外打得热闹,九死一生,他们的日子也如此难过。”姜晏宁轻叹,如今似乎也有些懂了,当时张相极力反对一战的用意。

  “她跟着李崇源去了,定会听李崇源抱怨两句,加之她曾经历的那一切,一时间受情绪蒙蔽也是正常......你也别多想,早些进去休息。待她回来,我与她解释一番就好。”陆司昀知道陆司卿跟着李崇源去了

  便猜到李崇源会对她说些什么。

  等下陆司卿回来,难免会对宁儿有些想法......

  他不想让宁儿多心,所以先与她说清楚,待到陆司卿回来,且让宁儿先避一避。

  他去和陆司卿解释清楚就好。

  可他的话尚有余地,似乎也知道,宁儿不可能在听说这些以后躲起来的。

  果然,“还是我去和她说一下吧。”

  “你去?”陆司昀的语气,意外又不意外,倒是坦然。

  “事情因我而起,他们的心结又都在我身上。我没理由躲起来,让你这位兄长去跟她解释......”姜晏宁扯了扯盖在身上的毯子,自打病了那一场,身子虚了许多,还没完全恢复,总也觉得冷。“在我的印象里,司卿不是个不通事理的人,她就算为着那位李夫子与我气上一气也是人之常情,有些事,还是当着面的说清楚更好。”

  陆司昀点了头,也是认同他大娘子的说法。“那好,等下我就......”

  “等下你先躲起来,有你在,我们反而不好说话。”姜晏宁怪是直接的。

  “你让我躲起来?”陆司昀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若在,她会觉得我把你搬出来是压她的,逼得她如何选择,心里反倒容易落下不痛快。好听的话难听的话,憋在心里,有时候比说出来更伤人。”

  姜晏宁在听过陆司卿这些年的遭遇后,也是感慨良多的。

  少时的匆匆数面,谁也不曾想过,各自会有后来的这许多境遇

  同样是高门世家备受宠爱的女儿,各自的人生会走向如此不同结局。

  待到陆司卿摇摇欲坠地进了门,站在院中深吸了口气,任由那清冷的空气进入身体里,也未能纾解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却在抬起头的时候,望见了等候在院中多时的姜晏宁......

  一霎,有些失神,她急着避开嫂嫂的眼睛。

  但这一幕落在姜晏宁的眼里,顷刻了然。“要不要跟我说说话呢?”

  “嫂嫂......”陆司卿不敢去看她,尤为艰难地出声,下意识想要回避。

  “跟我说说话吧,你应该会有很多话想要问我吧。”姜晏宁招呼她到跟前坐,并翻过了一只茶杯,为她盛上了些许茶水放在那里。

  她的话正中陆司卿的心思。

  确实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清楚......

  不过。

  陆司卿望了望四周围,院中不见其他人,就连一向跟在嫂嫂身边寸步不离的兄长,也不见了人影。

  姜晏宁只一眼就猜出了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随意说起,“年关将至,知县大人也送了不少东西来,你兄长带着百里前去赴宴一见,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听说兄长不在,陆司卿稍稍松了口气,迟疑片刻走到了嫂嫂身边坐下。

  姜晏宁并不急着开口,自顾自地饮着杯中清苦的茶水......

  “......嫂嫂可有后悔过?”

  陆司卿的目光,从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水上,直接抬起,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嫂嫂。

  曾经那样威风凛然的女将军,一把长枪舞得无人能及,如今却躲在这无名县城外,裹着厚厚的毯子瑟瑟发抖。

  一生征战,换得如此下场。

  她很想知道,嫂嫂有没有后悔过。

  姜晏宁短暂的停滞了片刻,缓缓放下手中杯子看了过来,舒展了笑颜。

  “那么你想听我说......后悔,还是不后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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