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县,是个鱼米之乡,土地富饶肥沃,可谓是大齐国的米袋子。它毗邻京都,因而那里的农副产品日常都供应京都,甚至有的特供皇宫。丰县受灾,对京都和周边地区都有直接的影响。
虽然高辰宇让尚揽月不要等他,早点休息,她却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知道,天灾本就无情。连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都不能说完全掌握了天文地理的全部运行规律,人们对天地自然都还心怀敬畏,更何况现在这个时空,人们在天灾前何其脆弱,人们的努力又显得多么轻如鸿毛……
尚揽月睡不着,她信步来到高辰宇的书房发起呆来,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回来之后,应该也不会回房休息,而是来这里继续忙公务……
坐在他的书桌前,看着眼前灯影幢幢的烛火,她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大概是心里有事,尚揽月睡得极其不安稳。她一会儿变成了一条江团,在洪水中浮浮沉沉,宛如淹水了一般,充满了窒息感;一会儿又变成江心已屹立上百年的石头,一瞬间被呼啸而来的浪头泼了一脸;一会儿变成一个衣衫褴褛还掉了一只鞋的孩子,在岸边无助地哭泣着,“救救我娘,快救救我娘啊……”;一会儿又变成一个壮汉,浪里白条一般,死死拽着他人的手,“坚持住,别放手啊!”;一会儿她看到洪水冲垮了堤坝,冲进了村庄;一会儿她又看到,洪水退去的丰县,遍地饿殍,老鼠在大街上横行……
高辰宇回到府中,来不及休息,第一时间就来到书房,打算规划一下丰县的救灾事宜,未曾想,一抹倩影趴在书桌前……
担心她着凉,他解下肩上的披风,轻轻地盖在她的肩头。他看她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眉头轻蹙着,眼珠快速转动着,大概是梦魇了。他轻柔地伸手,想抚平她眉间的愁绪……
尚揽月睡得本来就轻,高辰宇一碰,她就醒了过来。
“你回来啦……”刚睡醒的她嗓音有点沙哑。
“吵醒你了……”高辰宇柔声道,“怎么会睡在这里?”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尚揽月,“怎么样?丰县大水严重么……”
“是挺严重的,现在受灾区域挺大的,而且还在进一步扩大……”高辰宇俊眉微蹙,担忧道。
“今日午后,我与老莫一同去了码头市集,江团的价格飞涨,我问了店家,才知道丰县发大水了……”尚揽月将今日在码头了解到的情况和盘托出。
高辰宇点了点头,“是的,物价肯定会受影响的,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对的。”尚揽月进而说道,“丰县是京都的菜篮子米袋子,后续对京都的影响肯定不止于此……”
高辰宇没想到尚揽月作为一个女子,看事情竟如此全面,眼光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欣赏。
尚揽月专注于脑海里的思绪,没注意到他赞许的目光,接着道,“对京都的影响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后面丰县该怎么办……”
高辰宇担忧的也正是这点,“是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尚揽月也同意,她分析道,“你看,首先,要迅速集结人员前往丰县救援,这救援,唯快不破!和上天和洪水抢时间,不仅要救人,还要把防洪的工事修建起来……”
她接着道,“其次,要迅速调配各地物资,援驰丰县,用最快的马!这样丰县灾民的基本生活才能得到保障……”
“……我认为,还需集结一批全国最好的医者,这天灾无眼,有淹水的,有受伤的,有吃坏肚子的,有营养不良的……定有许多灾民需要医治……”她补充道,“对了,甚至还应当有几位产婆!万一有产妇要生孩子呢……最好再带几名奶妈,以防有刚出生的小娃娃吃不上奶……”
高辰宇没想到尚揽月已经思考得如此深入细致了,但还不仅如此……
“大灾之后,易有大疫……”这也是尚揽月觉得极难的一点,“……要做好清洁工作,保证人们的食物水源干净卫生,防止疾病传播……”尚揽月说着,内心却没什么底,她不由得心想,现代医学是多么伟大,拯救了多少生命……
以及,“今日你父皇召集,想必赈灾款后续也会发下来……”尚揽月心想,历史上,这贪污赈灾款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还是应该提醒一下高辰宇,“赈灾款,务必专人专管,务必加强审核,务必要用在刀刃上,千万别被有心之人贪了去……”
高辰宇点点头,向尚揽月投去了钦佩的目光,他万万没想到,她对于救灾一事,有如此成系统有条理的规划和看法。
“还有一事……”尚揽月思考应当如何表述……天灾来临,有人会目睹惨烈的灾难现场,有人会经历生离死别,有人会经历身体上的伤痛,有人会流离失所,人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心理上的不适,严重的,还会造成终身的心理阴影……这些人,有的是灾民,有的则是救援人员。在21世纪,有专门从事灾后心理疏导的人,而这个时代,会有人考虑到这是个问题吗?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嗯……暂时就这些吧……”
“你说的都非常在理。”高辰宇不吝夸奖道,“其实,我今日已向父皇请命,希望前往丰县,指挥抗洪救援。”
其实高辰宇不说,尚揽月也猜到了。他做不到袖手旁观。那同样的,她也是。
“你带我一起去,可好?”尚揽月主动请缨,想与他同行。
“不行!”高辰宇想都没想,直接否决。
“为什么!”尚揽月还以为,经过她刚刚那一番有层次有条理的分析,他应该会很想带她一起去啊!说什么赞赏,都不落到实际上的吗?“我可以给你出谋划策呀,就像刚刚那样!”尚揽月为自己争取道。
“那里太危险了,条件也太差了,你去,不安全不卫生不方便,我也不放心。”高辰宇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涉险。
尚揽月噘着嘴,不服气极了。她捧过高辰宇的脸,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高辰宇脑子有一瞬间短路……
“还记得吗?”尚揽月目光灼灼道,“我说过的,我什么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