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过的很热闹,有喜有悲。
往日他们不看在眼中的沮授沮县君居然单人出城一趟而又安全的回来了,只是,沮县君一回来就关上县寺了大门,闭门谢客。
众人对于此次沮县君出城的目的,不得而知,结果也不得而知。
张氏和陈氏自从派人冒险出城后,他们的心就提到了半空,及至发贼人派兵追赶,他们的心已然提到嗓子眼,他们不知道那些子弟的命运究竟会如何?也不知道这一步险冒的值不值得?
后来,贼人恼怒成羞,把围堵南门的贼人狠狠的处罚了一通,又对南门加强了护卫,张氏和陈氏提着的心才慢慢的放下一点。
看样子,自家的子弟应该是逃出了生天,要不然,贼人只会把人抓回来炫耀而不会对自己人进行责罚。
时刻关注着城中状况的小家族似乎看到了机会,他们与张氏和陈氏联合起来,又趁夜色掩护让一批人冒险出城,贼人一样追了半夜,只是,贼匪回来时,火把稀疏,怨气连天,这一次好像南门的贼人和追杀的贼人又一起受到惩罚。
得手的主族欢心不已,看样子,贼人是要死盯着广昌城中的财货了,对于出逃之人的追杀并不是太过上心,那些精英子弟能逃过一劫,家族的传承便有了指望……
城东高氏宅第内,笼罩着一股浓浓的哀伤之气。
家主高林被贼人流矢所伤导致昏厥,好不容易救活转醒,只剩下双眼可以乱转,整个人却因为惊吓后的背摔已经瘫痪。
而且,就在高林意识清醒之刻,得知张氏陈氏以及一众小家族纷纷背叛高氏已经送人冒险出城之后,气病交加再一次昏厥了过去。
大半夜的时间,高氏正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主张拼死出城逃跑者有之打算坚守者有之六神无主者亦有之,争论不休吵闹不绝……
广昌城西南,一间昏暗的茅草屋中,此刻正挤满了人。
丁山趴在茅草屋的墙边缝隙处,耳朵紧贴着茅草墙,可惜,除了无边的安静就是隐约传来的轰轰声,他并不能听见事先的定的鼓点声。
“老丁,这都几天了,老汉只是听说我们的人在用投石车攻城,我们怎么听不到喊杀的动静呢?”黑暗中传来一声低低的询问让丁山从缝隙处收回了目光。
是啊,阿晟怎么还不攻城呢?难道是城外出了什么状况吗?而或是外面以为城内人少放弃了以前的计划?再不然就是自己漏听到外面发出的信号了?
“哎,我说,这几日你们有没有听到过约定的鼓声?”丁山并没有回答先前的问题而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没有……”
“没听到……”
“白天倒是有鼓,晚上没听到过,小帅总不会让我们白天去放火吧?”
各种回答低低的从暗中传来。
“诸位老兄弟们,我有一个想法,阿晟他们也许是在外面遇到了难处,我想帮帮他,这两日我趁机在城中察看了一下,南门的守卫的仆卒并不多,我想,咱们能不能趁夜去偷袭一下,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既然不是自己听错了,丁山排除了最后一个因素,那么只剩下前两个了。
一个就是队伍在外面遇到了难处;另外一个呢,可能是阿晟顾虑城内的人少,不想再让他们冒险了。
无论如何,丁山也不会想到,张晟没有攻城并不是这些原因,而是中途调整了攻城方案。
丁山的一席话说完,茅草屋内一片安静,唯留众人的喘息声。
“诸位,老汉知道,这个事情是有些为难,可是,老汉觉得这样做值得。想一想,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唯有在阿晟那个孩子的带领下才顿顿吃着饱饭活出来了一点人样,大家想一想,阿晟那孩子待我们不薄,现在,这个孩子遇到了难事,我们这些老家伙难道就不能出手帮一下吗……”黑暗中,丁山的一席话说的情真意切。
“山叔,我陪你去,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要不是张帅,我在平山谷就去见祖宗了,现在,张帅有难,我裴大做为一个站着撒尿的汉子必须去……”黑暗中传来一句粗重的应和。
裴大的加入的让丁山心头一松,此人加入,他带的十多人也就能加入了。
这一次他们过来在广昌城中潜伏,战斗任务归杨麻子他们,而自己的任务是放火配合。后来,城中清理流民,大多数被清理了出去,但是,还是有几十人留在了城中,其中就包括裴大带着的十多人,这两日,自己在城中偷偷察看,碰上了东躲西藏的裴大一伙,便把他们带来了这里,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干了……”
“……”
“山叔,算我一个……”
有了裴大的带动,加上站着撒尿汉子几个字眼的刺激,黑暗中应者纷纷。
大事可期!
丁山听见这些应和之声心中一松,接下来,就是商量什么时候行动怎么动手的事情了,黑暗的茅屋中窃窃私语不休……
广昌城,寅时一刻,星空朦胧,乌云遮月,折腾了大半夜,人困马乏,困意袭身,四周一片安静,唯有城东不断传来的duangduang声显示着投石填壕的工作一直在继续。
黑暗的街道上,并没有人注意到有二三十个暗影手中拿着棍棒借着月色的掩护踏出了一间茅草屋。
“阿翁,不去成不成?”一声低低的小娘的声音带着哽咽响起。
“兰儿,不碍事,贼子们不知道我们会从城中发起攻击。”丁山看着眼前朦胧瘦弱的黑影,放缓语气,轻声安慰一句。
“翁翁,阿牛舍不得翁翁走,呜……呜呜……”孩童的哭音响起在暗夜。
丁山把身边矮小的身影一把拉进怀中,四处张望一眼,这才轻声道:“阿牛乖,翁翁必须要去,翁翁去打开城门,放我们的人进来,以后,阿牛就可以有书读,顿顿有饱饭吃……”
丁山的一番哄慰,终于劝止住了钻在他怀抱中的孩童的哭泣。
蹲下身体,放下手中拎着的木棒,丁山用胡茬杂乱的老脸贴上孩童稚嫩细腻的脸庞,一股暖流瞬间袭遍了他的全身,默默的感受一会儿这份细腻,丁山捡起地上的棍棒站起身形,把孩童轻轻推送到了瘦弱的母亲身边,咬一咬牙,绝决的转身,追向了前方几十个小心向南门移动着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