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羊城市局时,刚刚下午两点,按理说还没到午休结束时间,可院内就停了好几辆警车。
叶炳文和马向远两人一左一右刚从帕萨特车上下来,就见市局大门内出来了六七名身着制服的公安人员,为首的还是三级警督。
看到叶炳文他们后,马上就露出了热情笑容,咧着一嘴白牙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哦?这两位就是江宁来的同志吧?”
见状,叶炳文和马向远那真是一脸茫然,甚至还不知所措。
主要他们不认识啊。
“对对,赵副主任,我给您介绍下。”
紧跟着,有一名肩抗二级警督警衔的中年男警跟上来道:“炳文,马局,这位呢……是我们粤东省公安厅政治处的赵副主任……”
说着,这位男警察扭身又道:“赵副主任,这位年轻的就是叶炳文,年长的呢,也就是龙海县公安局副局长马向远同志了。”
“哦!”
赵副主任一脸恍然的笑呵呵道:“诶呀,两位同志,你们好啊。”
说着,他还很主动的伸出手,跟叶炳文马向远两人握了握手。
听完介绍,叶炳文那脑瓜子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多半是昨晚打给徐志军的那个电话开始发挥作用了,马向远不了解这里面的内情,故而还是满脸莫名其妙。
“是这样,两位同志。”
寒暄了片刻后,这位赵副主任就笑呵呵的道:“我们祁厅长,听说了你们龙海县的案情情况,然后早上就开了个厅党委会……”
“会上呢,全体党组成员商量了下,考虑到龙海县这个煤矿的资金过于庞大,虽然你们属于江北,我们这是粤东,可不管怎么说,这煤矿的钱可是活生生的国家资产啊。”
“我们羊城又是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更是内陆地区的大门,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要守护好祖国各地政府以及人民的财产安全。”
“所以啊,厅党委一致决定要对你们在羊城的调查,进行帮助。”
“散会后,祁厅长专门吩咐我来一趟市局,找到你们两位同志,去厅长办公室聊一聊,把具体案情说清楚,我们制定一个详细而又缜密的破案计划,你们看怎么样?”
马向远听完甚至有种热泪盈眶的感动,他就觉得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心里头别提多激动了。
叶炳文就淡定的很,只是微微一点头,伸出了手道:“谢谢!谢谢祁厅长,谢谢赵主任,谢谢咱粤东省厅的各位领导……”
这短暂变化的一个比较,就直接衬托出了叶炳文年轻而又沉稳的气度,让粤东省厅这帮领导在打量他们二人时都有些不由得诧异。
谈妥了之后,两人就回身钻进黑色帕萨特车内,跟着粤东省厅的车扬长而去。
就在他们上车离开的时候,五支队那帮人恰好回来了。
一个个累得跟逃难似的形象,哪里有半点公安干警的光鲜亮丽,完全狼狈又邋遢。
队长方彪夹着公文包一边上台阶,一边望着叶炳文他们远去的方向,到了市局门前,恰好撞到刚刚给叶炳文他们介绍的那名二级警督警衔的中年公安。
“诶?丁局,这是什么情况?省厅的?”
“是啊。”
叫丁局的这人背着手,摇头苦笑道:“你们几个小子,让你们好好招待人家江宁来的同志,你们怎么招待的?人家电话都打到省厅去了,祁厅长亲自下令让政治处赵副主任过来接人的。”
“哇靠!这么大能量?”
听到这话,方彪脑子都惊了:“不就是龙海县的嘛?他们电话能打到祁厅长办公室?什么情况?”
“你小子,忘了咱们这个厅长是哪儿的人了?”
听到这话,方彪才像被刺激到了,骤然一怔,下一秒惊呼道:“江北人啊,不就是跟着王新国一块调咱粤东来的吗?怎么了?”
“怎么了?”
丁局没好气地扫了他几眼:“刚刚赵副主任说,龙海县县长就是咱们这个王新国书记的女婿。”
“咩?”
方彪刚叼在嘴角的一根烟,一张嘴啪地掉在了地上,眼巴巴看过去,丁局长两手背后,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五支队几个人听得满脸复杂,一个个吊儿郎当地凑上来,看看叶炳文他们离开的方向,又看看方彪,满肚子的话不知道从哪儿说。
…………
粤东省公安厅厅长,全名祁新伟。
叶炳文回想起上辈子,跟这个人还真没打过交道,等自己调入建阳,担任公安局长的时候,祁新伟已经在副省上退休了。
因此,这路上叶炳文极力回忆着关于这人的信息,始终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
眼下唯一知道的情况,就是这祁新伟是粤东省现任省委书记的嫡系,也是他两年前从江北省调过来的。
祁新伟不仅是厅长,同时还兼着粤东省副省长,省政法委第一副书记,权力之大,可见王新国对他的重视程度。
粤东省公安厅大楼,位于天河区,八层楼高,要比江北省厅气派多了。
到了地方后,叶炳文马向远就跟着赵副主任他们上了楼,一路上不卑不亢,平静得很。
来到厅长办公室门前,敲了两声,等里面传来回答,赵副主任这才推开门,介绍道:“祁厅长,江宁来的两个同志到了。”
“哦?是吗?来来!进来……”
这是叶炳文第一次见到祁新伟本人。
方脑袋,脸蛋有些胖,笑呵呵的表情看起来很随和,一点都没有从事警察的威严狠辣。
身着警服,戴着大檐帽,主动起身迎接叶炳文和马向远,握手寒暄后,就带着二人来到茶几前坐下,完全一副老领导慰问下属的感觉。
不过。
叶炳文跟马向远也都是老公安了,在江北也都见过厅长这种级别的,只是领导问一句答一句,既不多表现自己,也不多含蓄。
“诶呀,来到粤东两年,再次听到这老家人说话,感情上还是觉得很亲切啊。”
祁新伟让人冲泡了两杯单丛茶端上来后,他开始收敛笑容,将话题切入到案情上了。
“马局长,炳文同志,你们龙海县的案子,今天上午我们粤东省厅党委讨论过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属于国家财产,而且涉案金额太大,别说你们一个贫困县,就是我们羊城,现如今一年的财政收入也就三十亿左右。”
“按照龙海县这煤矿的产出价值,那可是我们羊城一年八分之一的收入啊。”
“这么大一笔资金,如果不追查清楚,给党和国家,给人民群众所带来的代价那是不敢想象的。”
这办公室里坐着的,也不只是叶炳文马向远,同时还有粤东省厅其他几个领导,也包括政治处那个副主任赵航,祁新伟这话是说给叶炳文他们听的,但也不是说给自己省厅党组成员的。
“我是咱江北出来的,我太了解江北人民群众的生活了,那真是靠天吃饭。”
说着,祁新伟伸手就比画着道:“陈副厅长,赵副主任,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北方,现在改革开放了,咱们这沿海地区,就赶上了时代政策的红利,财富创造得很快。”
“可是江北内陆地区比不了啊,到现在他们的年财政收入都没有这三四个亿……”
“同志们,你们说,如果咱粤东省厅这时候不重视这个问题,那以后内陆城市的非法资金,都从咱羊城流出,这可就是助纣为虐了啊。”
祁新伟从政治的角度将这种事情给定了性,其他省厅领导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们知道厅长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为了后续办案顺利一点。
该说的说完后,赵副主任就跟着道:“那个,炳文马局长你们能把现在所调查的具体情况说说吗?”
“当然可以。”
叶炳文点了下头,又扭脸看向马向远,毕竟他是副局长,自己又被停职,所以该征求他的意见。
“让炳文说吧。”
马向远苦笑道:“这几天线索都是他跑的。”
“行。”
叶炳文也不忸怩,一颔首便开始把赵亚楠跟自己陈述的煤矿资金去向如实说了出来。
在此之前,他确实怀疑羊城市局有内奸,有人是被郑凯峰或者卢生林他们收买了的,但是对于粤东省厅这个层面,叶炳文从经验上判断内奸的可能性不大。
卢生林的能量还没庞大到能腐蚀粤东省厅这个级别,更何况,双方不存在共同的核心利益,也就不存在共同分赃的问题。
因此。
叶炳文将赵春红是如何开始挖掘煤矿,再到他们是怎么运转兜售,最后将资金怎么从羊城流入港岛,又在港岛摇身一变成为合法资金后,怎么转投江宁的大概情况全说了。
长达十几分钟的描述,结束后,办公室内陷入了良久沉默。
厅长祁新伟的脸色始终阴沉,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是这样讲,现在的首要情况,就是先将郑凯峰注销的那家皮包公司找出来,追查他们的账目流水……”
政治处赵副主任若有所思地道:“但税务银行那边还能追查得到吗?”
“现在炳文讲的这些情况,也都是刚了解到的。”
叫陈副厅长的那位补充道:“可几个亿的转入港岛,那就存在一个外汇问题,是在羊城这边兑换的港币,还是在港岛兑换的我国货币,或者有没有英镑?美元?”
“如果各种情况都存在,那追查下来就特别复杂了,现在外汇政策很松,交易也很多,更何况就算追查到了,谁能证明这每笔钱都有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