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红和本家族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任何一方倒了,对另一方都是致命打击。
眼下赵春红被市纪委带走,就等于赵家没了官面上的依靠,剩下的,他们只能用刁民的方式去拼。
要说怕死?
还真不怕!
他们能将襁褓中的孩子,没出月子的产妇,以及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拉来撑场面,就可以看得出,赵家是真豁出去了。
死几个人,搭上几条人命,只要能换回煤矿的经营权,甚至赵春红的平安归来,就都是值得的了。
所以,在这一点上,叶炳文丝毫都没低估赵家人。
“这小子就是他妈的叶炳文……”
“操!赵家的爷们儿们,给我干死他。”
“就是这孙子毁了我们家煤矿的……”
几乎不等赵德才说话,看到叶炳文后,好几名年轻力壮的赵家本族人爆喝一声,挥舞着武器就要冲上来。
顷刻间,现场乱了。
黑压压的人群直接往上窜,将赵德才这些本家的老头硬生生挤开,鸟枪铁锹等各类武器晃悠着往前攮。
抱孩子的女人吓得纷纷向后逃,孱弱的老人就只能往边上靠。
看到这一幕,不用叶炳文吭声,县局领导第一时间冲上来。
“干什么?我看谁敢?”
县公安局的警察太少了,加上市局调查组的人也就二十多个,根本威慑不到如此暴乱的场面。
这帮刁民手里还握着火器呢,谁也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突然扣动扳机。
“你!把枪放下,想干什么?”
生怕叶炳文再次受伤,魏长民这个副局长用身体将他挡住,指着拿鸟铳的那人怒骂道:“说你呢,听到没有?”
“魏局长?国家法律可没有规定不让老百姓用枪。”
跟领导对上时,赵德才又被拉了过来,老家伙就仗着年纪大不怕事。
毕竟才刚九一年,全国上下农村的各类武器几乎没有收缴。
“还有你,叶炳文……”
赵家一把把土制的火枪枪口,围着赵德才站在两边,就敢非常硬气的跟县公安警察对着干。
“你小子行啊,比你爹叶正刚那条狗,有能耐的多了。”
赵德才背着手,一脸冷笑的看向叶炳文,扭身指了指身后自家的人说道。
“你也看到了,今天这种场面,咱们两个新账旧账一起算。”
话一说完,赵德才回头冲着本家的小辈们大喊了一声:“凡是姓赵的,今天都给我听着,绝不能让叶炳文这小子给我跑了。”
“他给我们惹出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要是不把命留下,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赵家人已经将主要矛盾全部集中在了叶炳文身上。
阻拦煤矿挖掘,抢夺煤矿的经营权是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但同时,他们也是铁了心要将叶炳文弄死在这里。
什么警察?什么公安?
赵家五百人男女老少一起上阵,一人一脚也能踹死叶炳文,就算有法律审判,大不了将他赵德才一个人抓去就行了。
这种场面,是很棘手的。
副局长魏长民也好刑警队长马向远,甚至调查组组长江伯松等人,都很头疼。
他们处理警情案子的时候,最怕遇见的就是村集体或家族性的冲突,尤其是最底层的人群,跟他们谈法律,完全是扯淡,根本没有人理你。
“赵德才,你不要胡来。”
马向远只能凭借硬骨头的性格开口道:“就算你们今天阻拦了公安办案,明天市里省里一定会来人,怎么着?你们是打算跟国家法律对抗到底了吗?”
“姓马的,你他妈也不是个好东西。”
赵德才呲着一嘴黄牙,睥睨一笑:“少拿法律来吓唬老子,杏林乡煤矿是我们最先开发的,也拿到了市局工商环保国土的批文,有什么问题?”
“你们现在随便找个理由,就想把煤矿抢过去?还要挖什么尸体?”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马向远,真以为县委县政府那点肮脏事儿老子不清楚吗?”
调查组组长江伯松听得冷声一笑:“怎么着?你们这是打算聚众抗法了?”
“我们不抗法。”
赵德才也是认识江伯松等人的,跟调查组一对话,马上就换了一种口气。
“我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想要跟国家讨点说法。赵楼村的人,在杏林乡开发煤矿,有证件,有批文,我想请问领导,这算犯罪吗?”
“不算。”
江伯松就玩味笑着回答。
“不算为什么要毁了我们的煤矿?”
赵德才嘴上说得软,可气势上一点都不弱:“市局的领导也都看到了,我们赵楼村的老少爷们儿都在这儿,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就算你们把我们全枪毙了,我们也不走。”
“赵德才,你就是赵春红的爹吧?”江伯松讥笑地扬起嘴角:“知不知道你儿子赵春红已经被市纪委带走了?”
“我们今天说的是煤矿,跟春红没关系。”
赵德才显然是知道儿子已经出事的消息,脸上的怒气更加浓郁。
很显然。
场面有些僵住,魏长民这些领导有一个算一个,都拿赵德才是没办法的。
叶炳文级别不够,他好几次想冲上来硬碰硬,都被魏长民给拦住了,生怕他出事一样,在后面死死拽着。
“赵家狗急跳墙了,你千万别胡来。”
“魏局,都什么时候了?”
叶炳文很愤怒,手里始终握着那把六四式配枪,愤懑不已的道:“赵德才这种狗东西,分明是想暴力抗法,我们不能由着他。”
“我当然知道不能由着他。”
魏长民怒目圆睁道:“但是能怎么办?你现在只要说话,就会激化矛盾,真闹出人命好吗?”
“魏长民,我的魏大局长,你在想什么?”
叶炳文都快被气无语了,伸手指着赵家那帮人,鼻孔直喘粗气道:“你是不是以为,等市武警支队到了,就能将他们给镇压住?”
“不然呢?”
魏长民的计划果然不出叶炳文所料,直接给他气得直翻白眼。
“魏局长,我跟您打个赌,别说武警支队,你就算让省城的武警总队下来,几千个冲锋枪架着,赵家一样敢跟你们对着干,信不信?”
魏长民听得神色一怔,明显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你太不了解赵家了。”
叶炳文握着拳头,咬牙道:“我就问你,武警支队来了,他们把女人孩子一边拽着,一边闹事,你们怎么办?”
魏长民就懵了:“照这个说法,你昨天干吗还让徐志军求助武警支队。”
“是求他们来协助抓捕的,并不是解决矛盾的。”
叶炳文两手叉腰,很没好气的看着魏长民。
只能说他一个县公安局的副局长,考虑问题和预判问题的能力还是很稚嫩。
他低估了同宗同族之间的战斗凝聚力,这帮人但凡有一点敬畏法律的心,赵春红就不可能做到直接藐视县委县政府的两个一把手。
“那你什么意思?”
魏长民开始有些害怕了,眼神很是迷茫。
“魏局,做我们警察的,有菩萨心肠是好事,但一定也要有雷霆手段。”
叶炳文说着拿出配枪,将一颗子弹上膛后,又往弹夹里填了一颗,冷冷留下一句。
“今天这种场面,他们不死几个人,我们公安同志就得搭进去几个。”
话音一落,就在魏长民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叶炳文再次转身又回到了人群中。
拨开挡在前面的马向远和江伯松后,枪口骤然往下,朝着赵德才大腿就是一枪。
砰
跟着一声痛叫传来,赵德才顺势倒地,没等旁边的赵家人反应过来,叶炳文一个前冲,随手抓住一名男人的脖颈,枪口直接抵在了他脑门上。
“来!我看谁敢动?谁动我他妈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