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有权力干涉的大案要案,想要彻底告破,首先要做的就是打掉保护伞,否则,单凭从外围很难突破。
杏林乡煤矿就是如此。
有着土皇帝赵春红的笼罩,任何外部势力都很难干预。
可要打掉赵春红哪里有那么容易,不是市局甚至省厅派遣调查组就能查办的,如果不能从内部瓦解,说不夸张的就算中央来了人,到最后也会一无所获。
地方性的涉黑案件,必须要从内部找到可以制衡的力量,才能彻底的扳倒对方。
这是叶炳文上辈子参与多次扫黑除恶总结出来的道理。
因此。
哪怕父亲叶正刚被枪杀后,他仍然沉着对待,冷静克制,涉及政斗的涉黑案,绝对急不得。
从办公楼出来,叶炳文便径直上了车,一股尾气冒出,警车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常务副县长办公室内。
自从得知叶炳文来了后,赵春红就一直站在窗前看着等着,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他释放了叶倩,表面上双方缓和了关系,可今天叶炳文冷不丁的出现,而且直接找上徐志军,这很不对劲。
要知道,叶炳文说破大天就是个县局一线公安干警,从哪方面都没有跟县长直接接触的可能性。
如果硬要找补理由,那就只有一个。
县长的情妇周春艳不见了。
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叶炳文大摇大摆的找来,这不得不让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一念至此,赵春红迅速转身,拿起桌面上的电话,摁了个快拨键出去,电话打通了。
“喂?”
“姜宏达,你现在马上去查一下,叶炳文昨天晚上有没有在医院。”
赵春红开口就是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命令道:“尽快去查,查到后马上告诉我。”
话音一落,他便挂断电话。
那种不好的担心越来越强烈,让赵春红有一种被人出卖的感觉,这让他很暴躁。
眼神凌厉的看向窗外,脑子里快速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方案。
叶炳文现在有调查组保护着,他动不了,可是他不能让徐志军就这么好过,所以,他得再去教训教训这小子。
强压着暴怒的情绪,赵春红黑着脸就从办公室出来了,可当来到县长办公室后,却发现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想都没想马上找到秘书科追问。
“徐县长去哪儿?有谁看到了?”
整个秘书科被问的面面相觑,全都茫然摇头。
“没……没看到啊,刚才还听徐县长在打电话……”
“诶,奇怪了?一转眼怎么不见了?”
“会不会在厕所?”
问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赵春红很不开心,拉着一张臭脸背着手就走了,先是杀气腾腾的去了卫生间,却发现里面也没人,这就让他更加不安。
他办公室的窗户可以一览整个政府大院的进出人员,他就根本没看到徐志军离开县政府。
这就邪了门了。
“赵县长,电话!”
正当这时,楼上的秘书冲着他招手:“姜局长打来的,说有事情跟你汇报。”
县公安局局长姜宏达消息反馈的很快,几乎前后十分钟不到,让他调查的事情就有结果了。
赵春红回到办公室,马上就拿起还没挂断的电话。
“说!”
“刚刚问了,叶炳文昨天中午就离开了县医院,开着一辆黑普桑走的。马向远带着整个刑警队找了他一晚上。”
姜宏达快速汇报道:“直到今天早上,叶炳文才开着回到医院。”
“知不知道他昨晚去干什么了?”
赵春红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不知道。”
姜宏达回答道:“不过,有另外一件事情我刚刚听说。”
“什么事?”
“市局调查组江伯松带着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地,是去找煤矿那些被遣散回老家的工人了。”
姜宏达这话一说完,赵春红吓得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全身神经猛地绷紧。
“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
“马向远没有具体透露,他就跟叶炳文一个人说了,我安插在刑警队的人没打听到具体消息。”
姜宏达说话的语气明显急促起来:“赵县长,我看要出大事儿,我们必须得有点动作啊。”
“废话!”
赵春红屏着呼吸,冷冷说了句:“等我通知。”
话音一落,电话撂了。
直到这时,赵春红才彻底的恍然。
他马勒戈壁的叶炳文,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过跟自己真正和解,他是在拖,是在等,是在一步步调兵遣将的布局。
赵春红意识到真小看了叶正刚的这个儿子。
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深的城府,不动声色的调动了这么多势力,表面上分明是麻醉自己。
一开始他还觉得周春艳失踪,很可能是徐志军让叶炳文帮忙转移的。
现在,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相处五年,他太了解徐志军了,如果是他这么做,就不会拖到现在才跟着自己决裂。
运用了排除法,进行反向推理,那就是叶炳文查到了周春艳这个人,暗中将人转移,然后以此来拉拢徐志军,摆脱自己的控制。
跟自己玩了一手彻头彻尾的瞒天过海!
“叶正刚,老子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想给你们家留个后,现在是你儿子逼我的。”
站在窗前,赵春红一根接一根的抽着香烟。
他瞳孔紧缩,他满脸杀气,当最后一根烟灼烧完后,他狠狠一丢,转过身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喂?”
“姜宏达,让你的人马上去杏林乡叶正刚家,找到她老婆和女儿给我控制起来。”
官面上的较量赵春红已经知道赢面渐小,所以,他只能用下三烂的手法。
“然后,你给我盯死了你们局的魏长民马向远这些人,必要时候,可以撤掉他们的职。”
“不要怕出事,就算真他妈死了人,老子给你担着,听到没有?”
姜宏达这个县公安局长是知道自己分量的。
他在赵家这条船上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我明白,赵县长,我马上去安排。”
挂了电话,赵春红已经再也没办法平静。
时间悄然来到下午三点,整个县政府大院一如往常那般,所有人都在有序不紊的工作着。
表面看上去,似乎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党政机关的人还在络绎不绝前来叩响他的办公室门,送礼的请示的审批的源源不断,仿佛全县离开他赵春红就会陷入瘫痪一样。
只是。
赵春红让秘书推掉了所有事务,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寻求着各种破局的办法。
县长徐志军找不到了,这狗东西很可能已经倒戈。县委书记韩元洲跟个吉祥物一样,天天下基层,简直一个神经病,他更指望不上。
所以。
赵春红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拨通了江宁市政府的电话。
“喂?”
“郑秘书长,这次说什么您都得救我了。”
电话一接通,昔日那个谄媚言笑的赵春红瞬间就回来了,咧着一嘴黄牙,低声下气的央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