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明丽和田趁月商量过几次,总觉得不宜早做决定,便继续按住不表。
皇后偶尔在巫明丽进宫时,问她有没有看中的女子,巫明丽只说“还没注意,因怕和母后娘娘看中同一个,倒让咱们家少了一个”应对。
皇后说:“我觉得某某姑娘不错。”
巫明丽只说:“某某家当然是好的,这个姑娘我不曾记得,但是娘娘说好,妾身很放心。”
皇后是测试巫明丽的态度,也是暗示她的中意人选。
这个“某某”换了好几次,姚家的姑娘就曾经出在其中,但是柳家的四位主支小姐,从未被提及。
巫明丽有数了,那四位大约要被嫁到重臣家,组织或加固由姻缘构建的关系。
这是好事儿啊!有于鸾,有书院,奉德公府和信王府的关系亲近得很,四位姑娘的姻亲,巫明丽绝不会晾着不管。
一段时间过去,李琚的书信飞到了信王府的案头,他随大军一起,于三月初七启程返回西军大营,修整后回京,时间大约是六月初。
随信,李琚将跟去众人的功劳伤病列述,请巫明丽提前准备好应对。
巫明丽定了定神,默默祈祷大家都平安,虔诚地打开随信的名单,一个一个扫下去。
万幸,都活着。
除蒋昭这种后勤军需不和前面打仗的一起算功劳的人之外,数丁武的功劳最大,他不仅率队夜袭偷城,还有先锋出阵破敌方大盾营的战功;其次是他兄弟丁续,这个人老实,不像丁武那么活络,但是他力大无穷,持瓜锤锏破阵清敌,可谓百人雄;朱七九也表现不错,冒死传递信息,代李琚串联指挥前后军阵……有人受了点伤,都不严重。
巫明丽按出发前约定好的钱,将给伤者的部分先划出来,然后按照他们的功劳,分别安排赏金和礼物。
认真看下来,跟去的人几乎都是单身,这次等他们回来,府里怕是要多好几场婚嫁之事。
巫明丽将安排详细写作回信,给李琚寄去后,继续忙府里的事情。
韩胜子出入宫廷也有十几天了,钱庄已经进入了制定吸收金银和释放钱款利息比例决定储备钱比例等细节的阶段。
巫明丽过年那会儿已经和清芳交过底了,这时候叫她来,就是最后一次确认。
站在外人的角度,放弃信王府年入几万两的铺子产业,跑来当一个钱庄的三掌柜甚至四掌柜,真是亏得没边儿。
但是清芳很认真地答应了。
巫明丽问她:“你不怪我,把你从那么好的地方扯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清芳非常认真地回道:“我只晓得,主人用得着我。”
“实实的为难你了。若是干得不开心,一定和我说,我捞你出来。”
巫明丽抱了抱她,白羽也凑过来要抱抱:“娘娘,如果还有这样为难的事,我也愿意的!”
“还你也愿意呀?那么你们要多保重自己,时日长,相伴长。特别是清芳,你到了钱庄,代表王府的脸面,面对的是朝廷官员和内务司的主事,既要又要还要,个中分寸,你谨慎把握,但是实在为难时,也不要怕事。我在呢。我只要了三分之一,不代表我只该得三分之一呀!”
钱庄的人员构成复杂,不过定位还是试点,所以实际获利会在巫明丽手上。
若是试点成功,将来钱庄摇身一变成为户部的下属,巫明丽的控制力会下降,但是那时候巫明丽早就挣够钱了,也会有新的产业给清芳去办。
清芳调动后,王府的产业就空出来一个相当于大掌柜的位置,巫明丽提拔了两个人去顶,尚嫌不够,索性命福喜为首,再给福喜配了两个人办事,连黄二丫都借了半个给福喜,总计花了五个心腹搭半个“外援”,才把外面的产业捋明白了。
要不说人才最难得呢。
产业调动结束后,天气就热了起来。
今年梅雨正如巫明丽所料的那样,来得早去得快,原本五六月正是梅雨时节,今年只下了两滴,雨带就往南边跑了。
北边判断有旱情,严阵以待,连宫中的水景都被限制了。
巫明丽一点都不慌,也不急着叫人准备种抗旱的作物。很快北方就会有冷风南下,带来一些雨水,北边旱得有限,南边却迎接上了两个雨阵,那才是泽国千里。
酷热难耐,宫里的家里的清凉亭飞瀑亭都断了,冰块儿也消耗甚巨,巫明丽起了心思,和花枝儿灵芝金环商量,带上李夫子一家人,大家伙儿去城西城南的得月观梅花寺或其他山间居舍避一避,不然大人受得了,孩子们也扛不住。
正安排跟去和留守的人手,秋草忽然慌张地进来,绕过了众人,贴到巫明丽旁边,小声禀告说:“外面有个,有个徐国公府的丫鬟,神神秘秘,仓仓皇皇的,说有要事要求王妃娘娘。和她们家姑娘有关。”
没来由的,巫明丽感觉有个什么事儿要准了,她叫丫头们把那个丫鬟带到康妙堂北面的空屋子,留话让花枝儿她们继续商议,做得个准来,自己起身披了件杭罗大衫也往北面去了。
这个徐国公府的丫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轻薄的半旧衣衫,一团稚气,懵懵懂懂,由秋草引着才知道拜了两拜。
巫明丽看着她眼熟,绝对见过,只是不曾仔细问得姓名,再听她说话,仿佛读过点儿书,虽则紧张惶恐,说话没了条理,到底语气措辞不像寻常人家,也不像徐国公府的骄横,确像杨小姐的丫鬟。
“你家小姐,莫非是表小姐杨姑娘?”
不是什么正经场合,巫明丽懒得摆开架势,端着扇子在北面小花园树荫底下缓慢踱步。
那丫鬟垂着头,将帕子捏在腮边,一双猫儿眼泪眼滂沱:“正是。奴婢该死啊,竟然忘了这个。我们家小姐,正是他们府里的表姑娘。奴婢,奴婢本来不想打扰王妃殿下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们家老爷,未尝没有几个学生亲戚在京城,我和燕儿姐姐跑遍了,却连他们的家门都不得见,如今实在没有办法,虽则难启齿,但为我们家姑娘,奴婢只能求王妃殿下援手。”
巫明丽往下一瞥,看见小丫头穿着一双绣鞋,已经磨破了,脚趾露着两个,还渗了些血迹。
巫明丽看看秋草,秋草立刻叫来一个小丫头往家去给小丫头找新鞋子,巫明丽道:“你也别哭了,既然找上门,我当然要管的。但是究竟怎么回事儿,你三缄其口,我无计可施呀!”
小丫头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掉了一地,她将裙子折下,就在石子儿小路上跪了,道:“奴婢只怕有损小姐闺誉,可是如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便请殿下知道:昨儿国公家去三殿下府里赏花,我们姑娘却被那府里的什么侧妃好一场排揎,说我们姑娘贪慕虚荣忝不知耻,我们家姑娘原不知什么做小,又是什么摇尾乞怜奴婢之属,忍气吞声回府里和大奶奶质问,才知道,原来大奶奶应了三殿下的声儿,要把我们姑娘送去那家做妾侍。我们姑娘不愿意,大奶奶竟让大少爷来劝,我们姑娘想不开,寻了短见。”
秋草倒吸一口凉气,巫明丽道:“想必救下来了?”
丫头点点头:“虽然是救下来了,大奶奶却来说,就算死,也得死在三殿下的后宅里。我怕我们家姑娘还得死一次啊!”
巫明丽又道:“真是乱弹琴。连中宫殿下,都不再给三哥添侧室,你们家姑奶奶是三王殿下的什么人,比中宫娘娘还亲近呢?我看她才是无耻之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