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碧兰之后,跨院里的人也发现惊动了巫明丽,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巫明丽迈进跨院,就看见灵芝香草丹荔和小翠等丫鬟们分开两边站着,金环和荷香一边一个,被她们抓着胳膊抱着手,金环和荷香都一身狼狈,钗环落得到处都是,头发也被抓得乱七八糟,鬟退髻弛,还有好几大绺头发挂在花池上和地上。
金环跌坐在地上,被灵芝和小翠拉着扯着才弄起来,整个人气得发抖,荷香泪汪汪地贴在香草身上哭。
巫明丽扫视她们一圈,打断了金环的哭泣和荷香的先下手为强:“灵芝,香草,你们几个也是够够的,她俩吵起来,不急着拉开了把事儿摁住,倒纵容她们吵,你们好看热闹,好等着她们犯错试探我的底线,如今越发吵闹得大了,唯恐外面不知道?以为我不会连坐你们?”
灵芝等人只得纷纷谢罪,巫明丽口头警告她们一次,若有下次,也是要受罚的,然后吩咐说:“把她们俩带到上房去。”
好一番鸡飞狗跳,众人才将跨院收拾好了,又将金环和荷香重新梳洗打扮好,换了衣服,送到了巫明丽的书房。
金环的脸上被挠了好几道杠,荷香的脸上则是巴掌印居多。巫明丽叫人拿药给金环和荷香涂上,还好,侍寝的女子指甲都剪得很短,荷香挠金环那几下并不深。
但是巫明丽还是剜了荷香一眼:“你是奔着毁容去的吗?金环这般美丽可爱,我都舍不得说她几句,你倒好,给人抓成这样!”
金环趁机哭起来:“娘娘为我做主啊!”
荷香嗫嚅着辩解:“我,我是急疯了,她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耳光,娘娘,我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是娘娘打我骂我管教我,她凭什么打我,呜呜呜。”
巫明丽也剜金环一眼:“荷香激你动手,你就真的先动手?先动手的那个有理都要变没理,何况同室操戈,本就是无理至极!”
金环荷香一递一声地比赛似的哭,玉芷宫头一回这么热闹,当值不当值的丫头们几乎都暗暗地跑来围观,巫明丽也不阻止她们,不清场,反而大大方方让她们看。
众目睽睽,狼狈不堪还要听训,丢人对吧?丢人就能记住了!
两个姑娘边哭边互相指责,巫明丽不听她们的,转而叫来了和她们住一个跨院的灵芝和在那个跨院干活的侍婢们,先盘问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本身非常简单,荷香仗着李琚对她的侍寝很满意,而王妃又不怎么管束她们,越来越肆意妄为,屡次抢占金环等人的侍寝机会。
前天晚上荷香对彩云又拉拢又威胁却失败了,昨天晚上福喜和人来传话时又提到彩云已经将荷香的行为告诉了王妃知道,荷香惊慌万分,正在编话应对。攒了一肚子气的金环火上浇油,逮着机会就阴阳荷香,又讥讽荷香赔了夫人又折兵,拉拢人不成还给自己树了个敌人;又嘲笑荷香,收买人心连钱都出不起,还想空手套白狼呢,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筹码谈条件;又说要和王妃好好唠嗑,也让大家伙儿都知道知道荷香私底下的为人。
昨晚李琚没回来,荷香收拾打扮好了,却只等来了一场空,金环今天一大早上听到这个“好消息”,迫不及待地磕着瓜子儿到处分享。
荷香脸上无光,心里没底儿,眼泪涟涟的,问金环“姐姐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妹妹先给姐姐赔个不是。姐姐如果不高兴,教训妹妹就是了。都是妹妹的错,是妹妹有口无心,才让姐姐生气了。妹妹一向心直口快,想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是故意的嘛。”
金环当时被堵得脸都紫胀了,荷香还在说“我知道姐姐是恨我绊着殿下,抢了姐姐侍寝的机会,可是殿下非要我去伺候,我也说我不能,我也推着殿下找姐姐的,殿下不愿意,非说我伺候得好,我也是无法。姐姐要是生气,我称病,不见殿下就是了。”
那金环还能忍得住?金环侍寝也有一年了,肚子没动静,近来好几次侍寝的机会都被荷香抢了,心里危机感正是最强的时候,听了这话,劈面上去就是两巴掌,然后两人就哭着闹着打起来了。
金环面上凶,其实打架没占着上风,荷香一边惨叫一边哭一边打,实际还占着优势呢。
巫明丽听完众人的解释,问她俩:“你们有什么说法?”
荷香委委屈屈:“妾身真不是那种意思,妾身嘴笨,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哄得姐姐们高兴了,嘤嘤。”
金环又要爆炸了:“你用那么下作的手段,霸着殿下不放,连娘娘都约束不住你,你还笨哪?我们满处加起来不如你一个长了嘴!”
巫明丽将茶盏往炕几上重重一磕:“闭嘴。你们都挺有本事的,教你们的规矩都忘了是吧?荷香故作崴脚想陷害彩云,要在前面上房搞个眼线,打听王殿下的消息?简直其心可诛!金环听她两句挑唆就动手,对,是她故意挑拨你的,也得你听挑拨啊!怎么灵芝不上去撕了她!”
灵芝忙说:“小孩儿家家的话,听听就算了,不敢往心里去的。”
灵芝行事素来谨慎,她心思极多,地上有个坑她都要把来龙去脉考虑得周全,这方面她才是和巫明丽最像的那个,只是灵芝知道的事太少,又只在男人上下功夫,这才有了区别。荷香那样的话术,就有一万个都撩拨不动灵芝,不是一击毙命的万全时机,灵芝绝不会有异动,只有金环那种个性才会轻易上当。
巫明丽道:“金环,你听到了吗?你也是个大人了,该有个大人的样子!”
说完这句,巫明丽叫来清芳:“清芳记下,以后若有人试图收买利诱威胁或用其他任何手段,打听上房书房或前院的任何消息,乃至偷看偷听私窥,安插眼线,等等行为,便将此人直接退回内务司,或送牙行发卖。若有人将本分之内的消息告知本分之外的人知道,将此人革去一切差事,从此后不得踏进王府一步!”
清芳提笔写字的当口儿,巫明丽也坐乏了,按着炕几站起来,缓缓地踱了几步,说道:“至于你们两个,我要怎么罚你们才好呢?教你们相亲相爱,相互扶持,互帮互助,你们全都忘了是吧?啊我有主意了。我要让你们从此以后牢牢地记住,什么是金兰同心,姐妹相合。”
巫明丽从没正经罚过人,能给大家做榜样的也就是王嬷嬷了,那是不识好歹人人喊打的老妈妈,而金环和荷香是有名有姓的后院女子,所有人都很好奇,巫明丽打算怎么办。
巫明丽在齐敏旁边站住,说:“把你绣花的针”她故意重音说了个“针”字,看见底下金环和荷香脸都有点白了,才改口,“针线里,挑最容易断的红线给我拿来。”
齐敏喜鹊小柔的女红技艺非常出色,且各有长处,巫明丽份例里最好的针线布匹都在她们仨手上轮转。齐敏惯用来绣过渡效果和毛峰的丝线,折叠十次还能穿针。
齐敏很快就拿来了那卷红线。
巫明丽道:“把荷香的左手和金环的右手,拿这个线绑在一起,可以多绑几圈,用火漆做个记号以免她们偷换。你们俩有矛盾,一定是因为互相不熟悉的缘故,等熟悉了,也就互相喜欢了。所以我罚你们这样绑三天,同起同出同入同宿,每天早上来给我看,如果断了,就再延后三天,直到你们能保持这线三天不断为止。”
金环和荷香同时看向自己被绑的丝线,那线单股时细得几乎看不见,为了撑得住结上的火漆,齐敏搓了好多圈,即便如此,线还是很易断。
围观的女孩子们忍不住纷纷偷笑起来。
巫明丽也笑了:“愁眉苦脸做什么?我又不打骂你们,还给你们用红线哩,红线拴个缘分,你们可要对得起这根线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