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芳?众人皆惊讶,小柔却有种“意料之中”的爽快感。
不过当着巫明丽的面儿,大家都不好多问,只互相眉来眼去地表达意思:
“你猜到了不?”
“一点点苗头。”
“啥时候好上的啊?”
“两个锯了嘴的葫芦,能让人看出来才怪!”
……
巫明丽恍然大悟:“他教你习武有两三年的功夫,素日外面要押送银钱,也是他组织,你接头,你们自然来往多。他倒是既有眼光,又有福气。”
清芳这时候肯认,就代表她也有几分乐意。
巫明丽不困了,精神了,让所有人各归各位之后,拉着清芳上榻,侧过身,支着脑袋看着她,兴致勃勃地说:“难怪今儿叫你回来,你不仅来了,还能留到这时候。原来是因为他回来啦!”
清芳望着头顶的承尘,摇头道:“不是为了他。我怕你吃亏,才回来的。”
清芳对丁武有喜欢,但不多,至少不足以为了他改变自己。
巫明丽问:“哦。你们在一起多久啦?”
“有三四年了吧?我也记不大清。”
巫明丽大概明白了,她是有爱情了,但爱情占比太低,放在繁忙的事业人生里就不算个事儿,所以她根本看不出来她已有了个情郎。
“哦,噢。那你想和他结婚吗?他为什么不来找我说呀?他胆怂啦?”
“我不让他说的。主人,你还用得上我。他在西院当侍卫,我却在钱庄做管事,此时此刻,尚且保不住他对王殿下无私,未来将如何呢?枕边人多少互相知底,我怕他无意间将你的事情说给王殿下知道。况且,一旦成婚生子,我怕再难全心全意都给你。”
“不是的,芳姐姐,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丁武不是嘴碎的人,他去出征前就说过有心上人,却一直瞒着,瞒到冒死冲阵前才因为遗书泄露了心思,可知其人谨慎。而你和陈式他们不一样,我在你心里排第一,所以就算你结婚成家,我依然不必怀疑你的忠诚,更不必担心你为别人所用。”
上辈子清芳可以为了给巫序报仇不远万里,潜伏数年,她的忠诚和品德从来都不容置疑。
如果可以,巫明丽希望清芳幸福。
此生不需要她再为谁复仇搭上自己的人生,巫明丽需要她幸福。
“如果你们真心相许,我一定要送你风光大嫁。啊,他的遗书,到底怎么写的?你见过吗?”
“见了,他想让我我知道,他对我的将来也有打算。遗书上他请求将自己的武器马匹分给丁续,家产财物及抚恤作三分,父母家一分,妹妹一分,我一分。”
“嗯这是好的,钱在哪时间在哪,心就在哪儿。给父母是孝,给妹妹是悌,给你是喜欢。如果他支持你婚后继续干事业,这桩婚事我第一个赞成。”
清芳略觉好笑,自家这个小姐,很少有这般活份的时候。
她拿起大蒲扇轻轻扇风:“小姐,好睡了,明儿要早起。”
巫明丽在小薄丝褥里打滚:“睡不着,我偶尔熬夜个,没问题吧?你和我说说,你们怎么在一块儿的?就因为习武吗?你们平时都没有来往,怎么谈呀,隔空用心意谈吗?你们互相送礼物吗?说情话吗?写情书吗?他怎么称呼你呀?你叫他什么?‘武郎’?你们牵过手吗?”
听得巫明丽越问越离谱,清芳只得哄她睡觉,和她说自己与丁武的事。他们确实是因为习武才走到一起的,但是互相深入了解的契机却是在那年除夕,清芳受巫明丽所托去打断那个白眼狼的腿,落下了物证,丁武又打了他一次,抢回了物证。
丁武并没有对外说,是清芳自己发现荷包不见了,去那人屋里寻找,才听到那个白眼儿狼抱怨一晚上被打了两次,继而想起当晚她在街上遇到了丁武,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清芳去找了丁武。
丁武并不知道清芳是受托才打断那人的腿,还以为她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白眼儿狼在街上欺负摆摊的孤儿寡母,清芳不动手,他也要动手的。
事情只是小事,但是差事办得不算利落,清芳很不好意思说。后来观察了一阵,确认丁武真没放在心上,她也就把这个秘密按下了。
现在说来,清芳还是觉得羞愧。
再往后就是因为共同守着一个秘密,渐渐亲切起来。
他们都不是黏糊人,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也就见不着,偶尔因为排班在一起就同路,多说点话,最近好不好忙不忙等等,清淡如水,但细水长流。
也是因为丁武的遗书考虑着她,清芳才认真思考起他们的未来。
巫明丽“啧啧啧”,她这媒人当的,送姑娘去习武不算,还直接给人送进门了倒也不错。
清芳说着说着睡着了,巫明丽睡不着,那是丁武啊,巫明丽对这个人的心态非常复杂,冤死的忠臣之后,本人也是隐忍果决,但是将来李琚给他家翻案,他必定对李琚以命相报。
她和李琚虽然一体同心,但是等李琚真的御极了,而她一定要拿实权,帝后之间,还能一体同心吗?那时候的丁武和清芳,又该怎么办?
巫明丽想了半宿,不想了。
李琚能翻案,也是登基之后的事情,她提前准备上,翻案的是皇帝,也能有皇后的功劳。
帝后可能回因为权力相争而离心?那就让李琚永远只能通过她来行使权力,离了她,连奏章都看不懂。
帝王的臣子无风还要起浪,何况皇后干权,更给了他们兴风作浪的空间?那就让帝王身边的人,都是她的宠臣信臣,想争?除非她死了。
她不想清芳陷入两难的境地,更不想她为了她而失去彼。
那就不要让他们夹在中间好啦!
次日清早,巫明丽和李琚寅时就起床梳洗,安排一番家里诸事,进宫面圣奏对。
进宫时巫明丽带的徐妈妈,留下了其他人好生守着家。
李琚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巫明丽和他稍微对了一下奏陈的口径,李琚憨憨呆呆也不是一两天,帝后都知道,保持直爽大方但不愚蠢的样子就足够了。
战功是李琚自己打下来的,皇帝陛下私心也偏好武功,战场上的奏对,李琚必不可能翻车。
至于唯一不确定好坏的青深,也就在女人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上,还算是个问题。离了这个极小的范围,李琚错在“不告而娶”,再上升,最多到“先斩后奏”不尊重父母的程度。
“不尊重”父母,最终全看父母如何计较。如果发生在父子情岌岌可危时,确实可能摧毁一方。
但是现在他们父子好着呢。皇帝陛下有猜疑忌惮的儿子,绝不会是李琚。
所以巫明丽心无挂碍地进宫领赏去了。
事实证明巫明丽猜的全对,皇帝陛下对战场的细节问得很细,都是李琚的舒适区。
皇帝陛下挂了个地图,对照地图听李琚讲解这场大胜。
兵马粮草如何调度,排阵布防如何思路,何人哨探,何人冲阵,何人掠阵,敌方陈兵如何,大将分列何人……李琚讲得头头是道。
皇后和巫明丽含笑听,不甚分明,但听得礼貌,巫明丽在听到西域督抚配合西军守备练兵的部分,就含笑看着皇后,低声说:“其中有奉德公舍得人情转圜的功劳。捷报,也有奉德公的一份。”
皇后亦含笑,领情。
没有奉德公当然不至于不成事,但那条军需转运的人,为柳家的脸面,为皇后的尊荣,愿意配合于青,配合蒋昭,方能让于青李琚如臂使指。
最后的结果也好,少一层折腾,少一层消耗。
当年说好的,于鸾嫁到奉德公府,奉德公就要待于青好。
这里效果出来了。陛下好武功的时候,还只是锦上添花,若遇见陛下不好武功,那就是雪中送炭。
估计没有雪中送炭的时候了,于青绝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一生壮志难酬,心在天山,身老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