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明丽顿觉振奋,不是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心上来了,是发现她的退路原来不仅仅只是“蛮荒野外”,而是有人的,有文明的。
罗剑胆见她这样,从自己的行李里翻箱倒柜,倒出来一沓厚厚的杂七杂八的字纸布帛。
“我从商人手里买的一些颇具代表性的东西,上面能看出许多东西。你瞧,这个,神庙,女神像,巨大的石雕和壁画,他们有非常深厚的神仙崇拜,有神君感应,说明他们的开化程度也很高。”
罗剑胆边说,边将手里的东西摊开。
乱七八糟,五颜六色,油盐酱醋……不是,总之什么都有。
有样布样稿,装饰砖瓦琉璃挂毯等等,内容多为人物,表现手法风格与大雍的大相径庭,互相之间也不太一样,有的十分奇巧精致以致于到发腻的程度,有的简单朴素但十分婉约。
巫明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忽然指着其中一组三张金发碧眼的丰腴女子像,问:“这三张,是不是从佛纳斯国来的?”
罗剑胆道:“这就不晓得了,商人们互相隐瞒货源,而且千里万里的,到他们手里,谁都说不清是倒了几手了。”
巫明丽要来纸笔,勾画起前几年巫序从江南带回来给她开玩笑的海外画。
也是金发碧眼的丰腴女子,也披白纱,也提天平水瓶等物。
画法细节不一样,但是内容完全一致,构图思路提示的主流审美也一致。
都用玫瑰月桂和白鸽作为装饰物,都崇拜日月,背景的建筑风格一致,甚至装饰花纹的线条都相似。
巫明丽将记忆里的画画出来,和罗剑胆的画作对比。
“你带来的,从陆上来;我弟弟给我的,从海上来,可它们系出同源。剑胆,你应该懂的?”
罗剑胆不假思索:“我可以和信王海陆夹击!”
“啊?”巫明丽微微咋舌,怎么这会儿她又和李琚一个思路了?
她换了一张纸,画地图和海图,陆地从大雍的天山出发,海洋从郑和下西洋的航海图开始,描铺波斯大食,勾勒身毒木骨都束麻林。
巫明丽一边画,一边问,某代某场战事发生在哪里,罗剑胆对答如流,还能举一反三,想起一些巫明丽完全不知道的将领和地点。
巫明丽问到的几乎都是元代和前朝的事,她将那些地方一一标注上去,地图一点一点丰富起来,空白的中原人一无所知的广袤地域,渐渐有了山形地势河流湖泊。
精准度很低,但巫明丽不在乎。
她只在乎终于能把这片自古被人认为是“蛮荒无用”的地方抬上来了。
如果她拿不到实权,她将毫不犹豫地带着私军往西跑。
拿到了实权,她更要这块地方。
罗剑胆若还在抗击索瑟的一线,她还能让罗剑胆帮她啃一块地盘下来。
巫明丽在爪哇以西麻林木骨都束附近以及空白处标着“佛纳斯”的地方打了两把叉:“好姐姐我要这两个地方,你帮我打北边这个嘛。”
罗剑胆懵了:“千里万里的,就算能打下来,怎么送给你?”
“百年之计,不在一夕,听我慢慢和你编!白羽,派人传个话回去给王殿下三位侧妃和张孺人,我今儿不回去了,暂住剑胆这里。”
罗剑胆闻言,下意识地露出一种“逃过一劫”的表情。
巫明丽懂,罗太太当着巫明丽的面,总不好追着女儿要招婿,就是可怜罗琴心,这段时间要不得安宁了。
巫明丽在罗剑胆的扎营地住了三天,满载一车图纸回到信王府。她将带回来的一些纯工艺品分散给后院,还有小部分送去了齐敏和方无适那边,然后先去西院处理这三天积攒的公务,回上房了检视一下内外关防的交际文帖,又让毕多仪或杨守真代表王府参加一些交际活动。
毕多仪问:“姐姐自己呢?”
“有个要紧的事儿办,一时抽不开身。罗将军在等我的消息呢。”
毕多仪忍住了劝谏的话语,没说出口。
王妃明明瞎编个原因就能糊弄我,我也分不出真假,但是王妃很真诚地说真话,王妃对我是很真心的,那我也少“忠言逆耳”一些哄她高兴吧。
毕多仪于是只说:“明儿还是进宫问个安罢。今儿早上宫里妈妈来坐了一会儿,问起来弋阳公主呢。”
弋阳公主就是十五,应该是十五那手反杀太狠了,皇后有点坐不住。
“知道了,我明儿一早就去。这几天辛苦你们招架外头啦。”
这几天确实挺辛苦的,巫明丽只是和罗剑胆略微走近了些,打听消息的人便没完没了,再有几件为难的事,毕多仪不能做主,也只能等巫明丽回来处理。
把该交的事都交出去之后,毕多仪问安后回自己房里休息,一路走一路算,接下来几天,王妃似乎还是没空管家事,还得自己继续顶着,信王府的文贴真真浩如烟海,于是她忽然感觉右肩和手腕发酸。
她喜欢亲力亲为,不像王妃那么敢放权,一天要过手的文帖,少说也有五六十件。
王妃能放权,因为就算一两件事办错了,帖子写坏了,话传错了,她身位正,手下能人多,有补救的空间。她不能放,因为她缺了点身份和能力,下面人如果出错,她是补不上的。
话又说回来,就算给她摆到王妃的位置上,她难道敢放权吗?谁家主母不是把内外关防交际的权利把得死死的。
毕多仪回到自己房里,陪嫁丫鬟佳桂过来接手了梳洗更衣的活儿,王府配的大丫鬟松风默默退了出去。
佳桂边给她梳头绾发,边说:“咱们太太叫人带话来,说是向一位特别神验的大夫求了一剂生子方,交大夫看过了,都是极妥帖的药,配伍也和谐,叫奶奶一日两帖按方吃起来,早得贵子呢!”
(作者的话:收尾了收尾了,二十万字之内必完本,然后一点番外。正文只写到女主当上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