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过去,李琚隔三差五地送回来一些大型猎物,这一次倒是没有猎鹿了,据说是今年的鹿狍子都很小,他们看不上,他们主要打野猪和狼,顺便打到的小东西比如兔子野鸡留着自己吃,于是送回来的只有熊猪和狼。
巫明丽都跟不上处理,只能交给内务司和御膳所去办。
玉芷宫忙啊,离搬家还有一个多月,她们想到要搬进自己挑选的屋子里换新家,谁能不躁动呢,于是都早早就开始收拾行李。
巫明丽的架子床也会搬过去,她正在用的这套床和柜子颜色太浅,装饰也不太繁复,并不符合现在的主流审美,在巫明丽找出来用之前,一直放在库房里生灰没人用,意味着很少有人做,也意味着下一次重见天日不知什么时间,又要放在库房落灰虫蛀。
刚好信王府上房的寝室尺寸和玉芷宫的一样,能严丝合缝地放下床,巫明丽于是要求把正在用的这套搬过去得了,内务司亦乐得省一抿子。
其他室内装饰,也和花枝儿等人一般处理,能带走的带走,要新置办的,先看能不能从铺宫的陈设里换取。
人大多恋旧,巫明丽也不例外,尽量取旧免新。
各种不常用的物品和夏季的风物最先被收拾出来,交由内务司送去新王府,内务司新配置的份例也造册送给巫明丽挑选后直接摆到王府里。
上房的侍婢们边收拾巫明丽的东西,边将自己的东西也都收好了一批批地往外送。
为巫明丽收拾东西的活儿,并轮不到秀莲插手,秀莲只给自己收拾行李细软。
不过她收拾着收拾着,不觉有些不舍。
她自己在东边跨院的屋子里没什么要带走的,大多数要带走的东西都在上房的抱厦里,小被子小枕头,小首饰小金银锞子,笔墨纸砚,书本画册,小玩具小摆件,零零碎碎卷了一个包袱,两大箱子。
她把自己抄的书和巫明丽给的书册叠在一起,拿零头布拼的小包袱包住,郑重地放在箱子里,然后坐在箱子上发愣。
这次出去,她就要搬去外面住了啊。
是自己选的地方,选的陈设,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可哪有在上房自在呢。
又没活儿干,又可以读书,又不挨骂,也不用提心吊胆,吃的喝的到处蹭,花枝儿不和巫明丽一处吃饭的时候,秀莲蹭巫明丽的份例,吃的比花枝儿都好。
以前在自己家,还要被爹妈兄姐教训呢,在上房只要她不犯大错,根本不会有人叨叨她。
这天轮到她和齐敏陪巫明丽就寝,巫明丽在窗前打五禽戏,齐敏坐在妆台旁边的小矮墩子上抹雪花膏,认认真真地保养自己的脸和手,秀莲裹着小被子在床上里侧蛄蛹来蛄蛹去
巫明丽眼随手手随心地拉满架势,虽没往床上看,也注意到了秀莲的动静,听她翻了半天的烙饼,巫明丽主动说道:“有话你就直说,我要是一直不问,你还能一直期期艾艾啊?”
秀莲就是在等巫明丽问,她从被子里钻出脑袋来,说:“娘娘,我不搬去年景院行不行啊,我还住上房可不可以?我的书还没背完呢。”
巫明丽“噢”了一嗓子:“还是在家当闺女舒服吧?舒服得都不想伺候殿下了。”
秀莲娇滴滴地哼:“哎呀娘娘”
巫明丽:“那也不能不事生产。抄书写书做女工整理屋子种花养鸟管账搞铺子……人活着总得有个事业。你选个自己喜欢的吧。”
秀莲将各处比较,说道:“我先抄几年书,等想好了再换?”
“啧啧,真羡慕你能遇到我。”巫明丽感叹道,“当年若是有人让我也先抄几年书,再让我选做什么事业,该多好啊。”
齐敏笑道:“娘娘现在也依然能选哦。”
“我没得选,你真当我喜欢和韩先生他们切磋什么税,又是什么田。”
秀莲和齐敏不禁前后脚奇怪地问:“那么娘娘如果能选,会选什么呢?”
巫明丽举起一个沉甸甸的装半满水的花瓶练臂力,说道:“开个女子私塾,当女塾师咯,你们也发现了我有个小毛病,好为人师,如果有机会,真该开一个私塾,收她一百个弟子。”
秀莲道:“女师父?那我能不能选一辈子当学生啊?”
?巫明丽被她说笑了:“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看你是活儿太少了,闲得慌,明儿韩先生的条陈,你去看了给我复述复述。”
秀莲吐一下舌头,怂哒哒地说:“那我不要,我又不擅长算术,看算术,得叫清芳姐姐来才是。”
巫明丽并不再理会秀莲的问题,但是秀莲已经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地在床里头躺下了。她把小被子裹得紧紧的,眼睛也闭得安安稳稳,第二天一早就高昂着头,让丫鬟们叮嘱内务司的人,把她的行李送去那边王妃上房,不要送错了等等。
又过了些日子,便是于老太太的生日,今年不是特别的年份,巫明丽参照其他师父的家眷生日时的贺礼额外加厚了三分送去,顺便给小鸾捎带一盒文房四宝。
顺道也将买地的进度转告于家三位女眷,好让她们高兴高兴。于家新宅附近的地,内务司已经着人查得明白,不压价时,作价一万三千两可以买到。
里头大约住了四百二十多人,其中大半是家无长物的清贫人,有些读书人甚至靠给庙里抄经换素斋为生,听说有一笔可以安家的钱,都愿意搬走,越快越好。
剩下的一小半,有一小撮在那里开店维持生活的,都是些小铺子,比如食肆茶水铺点心铺沽衣铺,挣不到几个钱,除去“保护费”,只剩下饿不死的糊口钱。巫明丽并不想赶尽杀绝,答应在翻修的这段时间里会给他们安家费,之后还继续租地方给他们经营生活,他们也愿意的。巫明丽找皇帝陛下要的地块儿,是围绕于家的四个老院子和两条街对面的地块,如果一切顺利,则老院子会改做钱庄和作坊,街对面的地块会给城防司,剩下的一些地方可以继续租给这些人。
还有一撮人是之前落败那家的远房旁支,以“老某家”祖祖辈辈扎根在这为由,绝不肯搬走。内务司抬来了那家的族谱,一个一个对照他们的“老某家”身份,有冒名顶替的,灰溜溜露出真面目,他们就是想多要点钱;有真是“老某家”后裔的,那可太惨了,当年的事还没过去,这些个后裔严格算来不能参加科举,不能谋得胥吏的职位,不得经商,不得穿丝绵衣服,要承担三倍的税赋等等……只是以前没人过问,也就没人细究,现在真要细究可不得了了,光补齐过往的税赋就要交几百两银,这下可没人再敢说自己是老某家后裔了。
最后占了相当比例的人,正如皇帝陛下所料,都是在刑部和各地方衙门挂着名的大小犯人,最轻的也是盗窃,还有拐子江洋大盗……敲诈勒索的地痞流氓都算是罪行轻的。
内务司一边排查,拿着缉捕文书的刑部就一边往回扒拉人,扒拉的过程里还有那么几次,妇人哭着喊着捶打撕扯被指认出来的犯人。内务司特特上去问明白了给帝后和巫明丽当新闻听,原来那撕扯的妇人或丢过孩子,或丢过姊妹,到那日才知道自己的邻居竟然就是和花楼有来往的拐子,于是那些“走失”的孩子去了哪,也就不难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