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世上谁最恨陈千帆,必然是蜀王,如果蜀王再知道,礼王打算把陈千帆送到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揭穿他的“残疾”,蜀王估计会立刻将他灭口,还要捎带上怨恨礼王。
只要让蜀王知道,给蜀王机会,必然会派人杀了陈千帆。
掐准这个时机提前准备好血包和贴身皮甲之类的东西,陈千帆有机会逃出命来,还把锅甩给蜀王,让他的“死”合理化。
那么要什么办法才能让陈千帆的“尸体”不被收回去,又怎么让礼王府蜀王府乃至帝后都在没有看到尸体的情况下,相信陈千帆真的死了?
就算大椿居士当场立刻作诊断说死了,然后物证呢?
大椿居士听到这里,有了个办法:“我倒是知道一种办法,可以让他呈现出感染天花的模样,且就算传染他人,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行,齐活了。陈千帆感染天花,要送出去避疫,蜀王趁虚而入要了他的性命,遗体要尽快火化所以只有大椿居士您愿意近前检查。这里面任意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比如礼王府不在乎天花,也要查他的尸体;比如杀手一定要割下陈千帆的头回去复命……只要有一个地方对不上,陈千帆都活不了。而我呢,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设法让蜀王知道陈千帆在何处,顶多再设法挑唆他派人去处死陈千帆,算不得帮你们什么。事成了,你们答应我一件事,就算两清。”
大椿居士深知事情远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起身长礼:“老朽多谢殿下点拨和援手。”
他们约好了动手的信息,巫明丽会安排人让蜀王知道陈千帆就在礼王府上,并且礼王打算搞点动作。大椿居士在收到消息后让陈千帆染病。接下来就听天命了。
大椿居士目的达到,再转回去和广玉妙恩告别,在晚膳前离开。
巫明丽送了客,回到晴春斋和田趁月又对了一下各自的信息,不约而同地注意到,礼王的做法有点问题。
蜀王的事儿,已经是上层的不传之秘,揭发出来,对皇位之争并无影响。
礼王真要杀陈千帆,悄无声息地杀了,帝后还得谢谢他,那么礼王这时候把陈千帆摆上桌,要干什么?
他两个盘算来回,只能推测礼王的目标是陈王,只有陈王配当他的对手,不过,说不定也有其他王。
蜀王的情况只有小部分人知道,外人看着蜀王府后院还有动静,未必能想到蜀王早就被排除继承的可能。
那么礼王一箭双雕打两个对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所以他把事情闹大,可能是想把当年泄密的责任推给陈王啊?毕竟消息最早是从陈王府泄露的。”
田趁月补充道:“也许还要捎带咱们。毕竟,陈万木是找咱们走的门路进大狱,而王殿下立功,是有点太显眼了。”
从礼王的角度,事情本来就是那样,能借势踩死陈王,他绝对干得出来。
田趁月还听驿卒来信说,礼王拿到了陈王的孺人给家族通风报信的证据。
礼王一定会想办法按死陈王的。
巫明丽不太希望信王府在里头搅合,哪怕没有陈千帆这事儿,她都不想在礼王和陈王互撕时留在京城,没有好处,还有风险。
礼王来势汹汹,陈王又岂会坐以待毙,陈王比礼王早一些入朝历事,王妃出身高门大户,身后也有累世公卿。
他们打得厉害,万一拿信王府作战场,如何是好?
哥哥们打架,其中还有一个是养母的亲生儿子,还涉及另一个儿子,信王劝还是不劝?
劝?这有信王说话的份儿吗?不怕被当成风箱的老鼠两头挨打?
不劝?此时站干岸,以后再要掺一脚就麻烦了。
还不如暂避,等他们打出脑浆子来了,再来收拾战场。
田趁月也想到了这里,补充说:“咱们也该适时地韬光养晦一阵子。此事宜迟不宜早。”
“礼王最新的消息,几时回来?”
问到礼王回京的时间大约推迟到了七月中,巫明丽便打起了提前南下的主意。
礼王回京的脚程被耽误了一个月半还多,可以想见江南如今是何等情形,真等底下压不住了,皇帝陛下再派人去,不知要白死多少人。
田趁月亦觉可以,巫明丽将早就选好的随行名单再次和田趁月核对,这就打算筹划着将南下之事提上日程。
六月二十六是信王府庆祝大宴的最后一天,来王府吃酒看戏的人多是关系比较远一点儿的同僚远亲之属。
毕家大老爷和大奶奶按约好的时间,在晚宴开始前一个时辰,也就是午时不到,就登门造访了。
巫明丽和他们坐下来只稍微说了几句话,就懂了皇后说毕家“规矩比苏家还厉害”,是什么意思。
老爷夫人的仪态动作几乎是标准得刻板,两人的步幅都几乎一样,夫人落后老爷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有个绳子比划出来的一样。
上台阶要三请三谢,坐下了,要正正好坐在坐席的最中间,腰背笔直,左右对称,发语必“禀告殿下”,言必自称“某”。
巫明丽看一眼都累得慌。
明明是两个非常疼爱女儿的父母,他们为了女儿才主动登门求见,却将对女儿的感情藏在那么深的言语和姿态中,好像表现出来就犯了天条一般。
明明在巫明丽问到毕小姐的喜好时,大奶奶的目光在信王的狗儿子狐孙子身上转了一圈,嘴上只说“凡女子种种,皆为夫婿尊长所习。闺阁小事岂有甚者,从今后,以王殿下妃殿下为是”。
齐敏白羽等,莫不侧目以视。
巫明丽只得换一种问法:“王殿下每年打猎,都会带回来一些野物供王府上下赏玩,若将野兔狐狸鹿等放在园囿之中,未知毕小姐可会喜欢?”
大奶奶的眼睛都亮了三成,嘴上却会说“不敢有私,请殿下安排”。
巫明丽又问:“素日外面的书本,也有女夫子选好的给我们看,有游记方志诗词策论等,若以充毕小姐的书橱,可妥当?”
大奶奶的眼睛更亮了,却只说“女儿家读什么书,不过能劝谏夫君姊妹,也就是她的本分了”。
这样的对话,真累得要死,效率也低。
巫明丽希望,毕小姐能稍微坦率直白那么一点点。
不过,不坦白也行吧。现在看来毕家的行事风格是死板古板迂腐,这样的人家除非把孩子逼疯了,不然孩子一般都是好人。
是好人就足够了,还提什么苛求?
三个侧妃里头,杨小姐软弱无能,青深一言难尽,毕小姐若是个忠直不阿的,日子还能过,如果也是个一言难尽的,那以后王府可以天天唱大戏了。
想到这儿,巫明丽忽然又想到,自己和李琚南下了,家里还有个青深在,并且青深生孩子时,她和李琚必不可能回京。
相对有控制力的清芳白羽都会被带去南下,清芳是要去搞钱庄的,而白羽,巫明丽不放心她单独留在京城。留下齐敏秋草紫芸都缺了一点果决和主动,只能当副手。
还得留个能镇得住青深的人在京城才行。
巫明丽左思右想,决定让花枝儿灵芝当家刘妈和徐嬷嬷辅佐镇宅,再把她娘请过来当镇山太岁,对外就说照顾青深这胎。
有时候真觉得,她娘生她,真是来讨债的。
但是生都生了,又不可能塞回去。趁着娘身子骨强健,再给她帮衬帮衬几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