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的宫变·1

　　武帝这一朝的立储是最没有争端的，早在武帝还是晋王时，所有人就都已经默认，下一任继承者是他的长子李钧。

　　李钧性格宽厚温和，能承上启下，对父母的一些胡天胡地的行为还能略加劝导，并且他那对心狠手黑的父母，偶尔也愿意采纳。

　　这就是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他这个储君之位，也守得惊险。

　　武帝有许多儿女，他们从小一起厮混着长大，虽各自成婚，关系却并没有疏远。

　　皇后对他们一视同仁，从小到大都不分彼此上下，但他们还是长成了不同的样子，有不同的心事。

　　有些孩子早早认清自己的天赋，当安乐公的，嫁探花郎的，当贤臣良将的，或者不婚不嫁醉情所爱的……都有去处。

　　但也有人天赋过人，却因为种种原因提前被排除出政权核心，这就很让人难受。

　　未成的宫变2·祸已1

　　祸已十九岁那年，和原本许婚的探花郎一拍两散。

　　探花郎姓赵，生得俊美无俦，是巫家书院陪养出来的小天才，考中探花郎时，才十八岁。

　　皇帝非常相信“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因为他和皇后就是这样，非常合拍，把国家治理得很好，他也过得很开心

　　。

　　他觉着祸已像他，所以挑相对比较像巫明丽的男子给祸已做驸马。

　　祸已：？有什么大冰，哪儿像啊！

　　我娘读的书都拿来哄你，他读的书可没有拿来哄我！一个为我所用，一个为书所用，这能一样？

　　祸已受不了他身上那股又迂又蠢的傻劲儿，见识几场分分合合之后，把婚约取消了。

　　她宁可孑然一身，一辈子协助母亲掌权，也不要陷入到为人妻母的境地里去。

　　未成的宫变3·祸已2

　　如果她没生在皇家，她还能学她娘，努努力，架空皇帝，独揽大权。

　　如果她生得早几百年，还能学武则天，自己当皇帝，独揽大权。

　　如果她生得晚几百年，王朝末年，她自己拉一支军队起来，她也能当皇帝，独揽大权。

　　可是她是王朝中兴时期的公主，富贵荣华面子里子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权力。

　　祸已十二岁时，父亲已经登基，全天下都知道，太子是她哥。

　　她哥特别疼她，她闯祸，她哥跟在后面收拾善后，实在收拾不了的她哥背锅，毫无怨言。

　　按道理讲，祸已和这个哥哥应该关系很好。

　　但是从十二岁起，祸已和哥哥越行越远。

　　祸已处处都要比哥哥强，处处都要把哥哥比下去。

　　武功骑射不说，全家也只有佑炎仗着是男子天生力气大一点儿，能和祸已一较高下。

　　阿鳐只是健壮结实，和祸已比不了。

　　祸已十四岁能挽铁臂弓，结实的胳膊上肌肉隆起，弯弓如满月，一箭贯长虹。

　　多少闺中少女明知她是个公主，看到这一幕，却还是忍不住脸烧心跳。

　　读书，祸已也比阿鳐强一点。

　　阿鳐读十遍的书，祸已只需要读一遍就懂。

　　祸已还有和柳崇鸣不相上下的洞察力，抓关键一抓一个准。

　　杨鹏正翻案期间，多少亲堂兄弟紧张得睡不着觉，祸已却已经把大势看得七七八八。她娘很显然就是要浑水摸鱼独揽大权，换了她，她也会这么干，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但阿鳐看着就很难受，他的才华不足以支撑他看到背后的权势交易，他为那么多有才能的人不思报君报国却为一己私利互相倾轧，为那么多诬陷忠良的坏人逃脱惩罚，而感到悲伤。

　　再说父母的宠爱，祸已得到的比阿鳐多一点。

　　阿鳐有亲妈，祸已打小没亲妈。

　　祸已小时候，皇后担心她因为生母早逝被欺负产生心理问题，非常关照她，即便出门在外，也会交代阿保仔细注意她的心神。

　　其他妃娘娘们，也会因为同情的缘故，多看顾她一些。

　　后来陆陆续续也有别的妃嫔早逝，留下的没有母亲的孩子，也获得这样的特别照顾，但是都比不上打小由皇后一手带大的祸已。

　　皇帝也更偏疼祸已一些，因为祸已勇武，不爱说教，和他最像。

　　皇帝出去打仗，回来带各种礼物，给孩子们的大多乱七八糟想到什么拿什么，只有给祸已的不一样，是他精心挑选过的。

　　祸已十六岁那年的除夕，收到了一支燧发枪。

　　武备司最新产品，小巧精准射程远，其他人都没有，只有祸已有。

　　兄弟妹妹们羡慕地看着燧发枪，祸已则看着身着明黄色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坐在父母左手下，高于其他人的位置，他长得很俊，微笑着和蔼地望着她。

　　祸已没来由地想起，自己很小很小很小的年岁，还和哥哥一起在东宫读书。

　　皇爷爷问他们读书的进度和理解，她的回答一般都是最好的那个。

　　皇爷爷却总是给阿鳐最好的奖品，她获得的，最多也就是和阿鳐一样，大多数时候都要差一点点。

　　偶尔有几次，皇爷爷摸着她的头说：“可惜啊，太可惜，获获儿如果是个男孩儿就好喽。”

　　祸已不愿意想，为什么时常听见有人说“可惜大公主是姑娘”，又偶尔听见有人对太子哥哥说“还好大公主是个姑娘。”

　　这样的话语扎她是有限的，五弟和五妹七弟才惨呢。

　　未成的宫变4·佑炎1

　　佑炎大约是七岁，进东宫书院读书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的眼睛碧绿碧绿，像翡翠，像琉璃，像春来江水绿如蓝，皇后特别喜欢他，他也曾以为这双眼睛很漂亮。

　　直到他接触外面的世界。

　　没有别人的时候，皇室的堂兄弟伴读们，管他叫“碧眼胡儿”。

　　不是亲切的兄弟姐妹之间的玩笑，而是鄙夷的，带着浓浓的恶意。

　　佑炎一度真的以为是特殊的瞳色导致的，后来五妹也读书，那些人又私底下管五妹叫“胡奴儿”。

　　管是管不住的，皇后再疼爱他们，也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上重刑，她也管不了那些人心里怎么想。

　　七弟比他小五岁，一母同胞，但和他长得完全不一样。

　　佑炎的面孔十足的异域风情，七弟却更像父亲，像一个汉人。

　　七弟也上学了，一开始，和其他皇子堂兄弟们打打闹闹的，也很融洽。

　　但是后来大家知道七弟也是淑妃所出，嘴脸又变了，于是七弟也成了他们一口一个“胡儿眼泪双双落”的“胡儿”。

　　未成的宫变5·佑炎2

　　五妹松石有一个伴读，汉名青兰，是茉朵的女儿。茉朵嫁给族人，她的女儿十成十是个胡姬，卷卷的头发，深邃的五官，和淑妃一样的暗绿色的眼睛，很漂亮，很妩媚。

　　有一个皇子的伴读借着吟诗“胡姬当垆笑春风”，调戏她，带着一堆公子哥儿们起哄，让青兰“轻解罗衣侍春酒”。

　　青兰斥责他们，拂他们的面子，他们都是王公大臣的孩子，自小也金尊玉贵，年轻不知道事重，打不得公主还打不得一个马奴的女儿？

　　祸已佑炎茂儿等又岂能看姐妹的伴读受委屈，于是也还手了。

　　东宫书院打成一团，惊动万太傅，前后问明白，把找事的几个伴读全都退回去。

　　但是青兰也被退回去了。

　　长得漂亮，却没有自保的能力，还是异族胡女，落到这些人上人的场合里，是很危险的。

　　而后几天，更出了一件事。

　　几个被退回去的伴读，每人买得一个胡姬，随身带着狎玩，还叫人画成春宫图那进东宫给大家传阅。

　　有一个堂哥，还张扬着说一定把青兰要回去作妾，赏给被赶出去的伴读一起“享用”。

　　松石回宫，问母亲为什么青兰明明没错，却要受这样的委屈。

　　淑妃一面找人去保护青兰，一面找皇后和贵妃告状，一面咬牙切齿：“他们老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给老李家生儿育女这么多年，怎么就其心必异？有本事管得住皇帝别上我的床！”

　　未成的宫变6·佑炎3

　　淑妃对于某些话题，一向是一点就炸。

　　她还用墨汁染瞳孔，染得双目发炎，赤红一片十几天睁不开。

　　她本以为松石和小七蜜蜡，长得像汉人，应该和她不一样，但其实哪有不一样，人人都只记得他们是胡女所出。

　　松石看着亲妈暴怒的脸，不敢再问亲妈，回到玉芷宫里，先陪姐姐们一起，或看帖子奏疏，或读书，或习武，玩累了吃饭洗漱，刚好等到皇后从勤政殿回来。

　　她打算问问嫡母娘娘。

　　松石是皇后养大的，在皇后能考虑周全的范围里，比如玉芷宫，比如整个皇宫，比如命妇交际的场所……松石都过得无忧无虑。

　　一旦离开那个世界，松石就和哥哥弟弟一样，面临外面的风吹雨打。

　　松石不怕。

　　母后早就告诉她，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

　　就算强横如母后，也要被骂“妖后弄权”；即便是母后这一“党”的势力，也有不赞同母后的为政风格，不是暗中说“毕竟是女子，仁弱”，又或者说“最毒妇人心”。

　　其他人被说的更多。

　　这么想想，被说几句“胡儿胡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松石只是不明白，他们也是人呀，四哥七弟也是皇子，他们读书说话写字……一切都和中原人没有任何区别，为什么离开母后的庇佑范围，人人都觉得他们和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样，好像他们天生就矮一等似的。

　　皇后搂着她和佑炎，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们，青兰没有错，他们也没有，他们也不需要证明什么，没有错的人不需要自证，谁觉得他们不好，就不要和他们来往，谁欺负他们，就欺负回去。

　　那倒是不需要他们自己欺负回去，阿鳐和祸已欺负回去了。

　　青兰再怎么地位卑下平民子女异族胡姬，她的母亲也是女官出宫成婚的，她的父亲还是京大营的武官，断断不能让人打上门还忍气吞声。

　　未成的宫变7·手足

　　皇子皇女们渐渐地长大。

　　皇后要求所有的子女在同个屋檐下成长，他们的感情，有深有浅，但总的说来，还不错。

　　总比上一代的情况好点儿。

　　祸已再怎么和哥哥闹别扭，要别苗头，她还是很爱哥哥的，听不得别人说哥哥一句坏话。

　　佑炎再怎么嫉妒小七获得的母爱，再怎么嫉妒阿鳐出生就注定是太子，他还是会在他俩每年生辰时，认认真真地准备他觉得最好的礼物。

　　四儿平庸，做什么都不出挑，没特色，总被人遗忘，但兄弟姐妹们从不遗忘他。他的笨拙并不能遮挡他的宽厚和真诚，兄弟们闯祸，四儿总是试图去帮忙背锅的那个。四儿最常说的话就是“不要吵了，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罢了！罢了！”

　　珍珍亲手做的小香袋小扇袋，兄弟姐妹们人手一个，她记得所有人的爱好忌口兴趣喜好，她出面筹办的宴席，给每个人的席面都按照他们的喜好特别定制，就连进口的茶水的温度都符合他们每个人的“刚刚好”。

　　……

　　他们是很好很好的手足，但是长大之后，各自组建家庭，又难免会各奔前程。

　　未成的宫变8·婚姻1

　　李钧与柳家的婚事一早就定下来，不是节姑娘兰姐儿，也会是芝姑娘芷姑娘。

　　李钧有心上人，心上人是王家的小姐，打小和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心相许。

　　王家没有能立得住的大人，王小姐从十二岁起就跟着太子府的门客学习打理家业。

　　王小姐并不聪明，和李钧一样，憨厚得恰到好处。她打理家业，吃了许多许多许多亏，掌柜伙计从产业里拿钱，除非做得很过分，不然王小姐都觉察不到。

　　王小姐习惯把人想得很好，她总是预设别人都是好人，所以她总是吃亏的那个。

　　小时候大家一起玩游戏，躲迷藏，她是那个找人的“鬼”；单数人分组，她总是那个落单的等着别人下来换她的；学塾里发点心，别人都不爱吃的那块儿是她的；父亲给她买的话本图样布老虎，最后传得缺页脏兮兮才会回到她手里，或者干脆就传丢了……

　　王小姐偶尔也会伤心，不过一般也就一瞬间，大多数时候她爱笑爱玩，不开心的事在她这里都过不去夜。

　　她的母亲戳着她的脑门儿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榆木脑袋！”“都是随你爹那个蠢货！”

　　她爹和她抱团取暖：“没关系的乖女，你娘嫁给我是委屈，咱们要好好待你娘。东西丢就丢了，爹给你买新的。”

　　王家别的不多，钱多。

　　王爹是晋王的救命恩人，晋王登基后，没加封皇后的娘家，却加封王家等几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

　　王家得封“襄德”的子爵爵位，加上赏赐，一年有二三千两的银子入账，再加上产业，大约五千两。

　　他家不讲排场，雇人也少，五千两足够一家三口躺着吃喝不尽。

　　所以王小姐手里的东西留不住，她爹也不在乎，只要女儿开心就好了。

　　但是王小姐的母亲荷香非常不高兴。

　　荷香生平最大的恨就是被赶出王府。

　　嫁的丈夫是个窝囊废，拿着银子就知足了，不知道上进，不会挣体面。

　　她虽然是个宜人，也算诰命，可在京里，宜人算什么！

　　她虽然有钱，一个月的零花比大多数妃嫔一年的月例银子都多，可京城最不缺有钱人！

　　她的恨，在李琚被封为太子登基即位后达到极致。

　　她本来有希望成为娘娘的，她是娘娘啊！哪怕是最低级的娘娘，哪怕是同样狠狠得罪王妃的阿芜她也是贵人，上面只有帝后等几个人压着。

　　即便是超品国夫人，即便是公主驸马，在小小一个贵人跟前，也要行礼。

　　泼天的富贵和体面，曾经落在她手里，却又像逝水一般溜走。

　　后来，女儿在蒙学里和几位皇子皇女关系不错，又让荷香看到了希望。

　　只可惜女儿尽挑她和王狗儿的缺点长，脸蛋长得更像王狗儿，脑子也不太好使，老好人一个，吃亏是福，被欺负都不知道叫一声……

　　运道却像她这个倒霉的娘。

　　整个一扶不起的阿斗。

　　可是，李钧最喜欢王小姐。

　　李钧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太子，同时背起了远超过他年纪的压力。

　　他的母亲，贤妃，花枝儿，没有太大的存在感，生活起居很简单，侍奉太后和皇后，协助贵妃管理六宫。

　　李钧每天下学回家给嫡母和生母问安，说不了几句话。

　　花枝儿对他的期望是“做个好哥哥，好儿子，不要辜负你母亲的心血和你爷爷的教诲”。

　　李钧十岁起就在至诚斋听政，他不能露怯，不能让臣子窥见他的懵懂，不能让祖父和皇后失望。

　　李钧其实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最合适的那个皇子。李钧要付出十五分的努力，才能堪堪看得见他几个弟弟妹妹的背影。

　　他只是出生占先，本性善良，没有大缺陷，而恰好，皇后是锐意的人，需要一个温和好操控的太子，她也不愿意立储成为朝廷动荡的根源，更不愿意大臣们博取从龙之功。

　　李钧一直战战兢兢，临渊履冰，他只在王小姐身上感觉到过一丝“自在”。

　　柳家的妹妹们不是不好，是太好。

　　她们鲜活可爱，不是能文就是能武，李钧眼里的她们，和他的亲妹妹们一样，像一群活泼的鹿或者猫，而他已经很累很累，他只想抱住一只柔软的小狗放空自己。

　　可是李钧知道自己的婚事，早在父亲被立为太子时，就已经决定了。

　　他可以随便选他的心上人，只是必须姓柳。

　　所以李钧把喜欢情愫藏在心里。

　　然而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视线会追逐她，心里会装着她，会为她考虑，会想和她分享。

　　更何况，王小姐也喜欢他。

　　李钧和王小姐互生欢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人陆续窥见。

　　荷香笑得肚子都痛了，当不了后妃，给下一任皇帝当丈母娘也行啊！

　　花枝儿自然不能让王小姐坏了李钧的大事，她第一次拿出贤妃权势，要直接给王小姐选婿。

　　李琚不希望他违背诺言，李钧若不娶柳家的姑娘，李琚觉得对不起太后。

　　……

　　全天下只有巫明丽和李钧说：“结婚是夫妻俩一辈子几十年的事，喜欢就娶，太后那里，我去说。不是真心相爱的话，一辈子看着自己不喜欢的脸那也太苦了。”

　　以为媳妇会阻挠他们的李琚：啊？

　　巫明丽立刻发动糊弄技能：“陛下，如果那日母后没有把我赐婚给你，而是赐婚给别人，我可能早就因为闷闷不乐，抑郁成疾的病死了。还好，是你。”

　　李琚有一点点点点点心虚。他很知道，他和媳妇，对婚姻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李琚不挑媳妇，只是这位媳妇特别能赢得他的尊敬与重视。

　　就是这一点点心虚，李琚没能及时反对巫明丽对李钧的放纵。

　　李钧哭丧着脸说：“儿臣感激母亲。请母亲阻止我娘给依德赐婚就好。我知道，母亲曾经发过毒誓，我不能让母亲您违背誓言。我也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巫明丽拍他脑袋：“哟，你还觉得娶不爱的人是忍辱负重呢，那别人嫁你就不委屈？放心吧，大不了让你鸾姨妈收王小姐作干女儿。”

　　巫明丽给李钧带来一点点希望，但是最终李钧还是和王小姐分手了。

　　李钧和王小姐不是巫明丽，顶不住那么多事和压力。

　　王小姐大哭一场，哭完也就忘得干净。

　　花枝儿给她选了个很好的丈夫，是向复的孙子，很受巫明丽喜欢。

　　但是王小姐回绝了，认认真真写“齐大非偶”四个字回去。

　　李钧最后老老实实选择柳家大房所出的女儿兰姐儿为太子妃。

　　王小姐则打算招个上门女婿。

　　别人犹可，荷香在家气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揪着王小姐的耳朵骂她“烂无钱用”“比你爹还废物”“我倒了十几辈子的霉遇到你们爷俩”！

　　第二天，王小姐在耳朵上抹油。

　　意思是，妈，你随便揪，揪到你累了为止。

　　未成的宫变9·婚姻2

　　王小姐招的上门女婿是巫缓。

　　他是巫皇后的弟弟南下游历时带回京的家奴，后来得了恩典，分了一些财产，成了自由人。

　　王小姐喜欢他的身板，高大壮实，肌肉隆起。说句不该说的，和王小姐闺中时常看常摸的大公主的肌肉差不多。

　　上门女婿，最重要的优点是真老实，最好的嫁妆是品德。巫缓在这方面无可挑剔。

　　巫缓为人在三五岁上就看得明白。他小时候自己都靠乞讨为生，还保护路边捡到的小男孩儿，哥俩没有血缘关系，却相依为命地活了下来。

　　王小姐看中巫缓的品质，说服她爹，又给帝后报一声，这就结婚了。

　　婚后她才知道巫缓虽然人已经脱身出来，但其实和巫家柳家的关系都没断，他们还是很亲近的，并不是一个寻常百姓而已。

　　于是王小姐婚后也没疏远了巫家和柳家，她的产业，也在众人的照拂下，慢慢地往好的方向发展。

　　后来过了不知道多久，京里双喜班来了一个新本子，是讲游龙戏凤的。

　　王小姐已经是儿子都娶媳妇的母亲啦，她和丈夫儿子儿媳去定王府听戏，不知道哪家的小姐嚼舌头：“听说今上年轻的时候，也和一位民间女子两情相悦，打算娶民间的太子妃呢，可惜那位不允许，所以没成。”

　　王夫人扇着缂丝金彩大牡丹富贵扇子，一阵微风过，再也听不见。

　　未成的宫变10·婚姻3

　　相比王小姐的顺遂，李钧的婚姻有些坎坷。

　　兰姐儿在和他订婚的次年病逝，于是节姑娘顶上，但是节姑娘也病逝了。

　　虽然后来发现，姐俩得的是同一种传染病，当时京城还有不少孩子都是这样病逝的，但太子克妻的名声，传遍京城。

　　第三位太子妃是柳家三房的芷小姐，她倒是顺顺利利地嫁进东宫，过了一年。

　　然而太子妃死于难产，胎儿久娩不下，御医遵从皇后的意思，打算牺牲孩子救母亲，但是太子妃不愿意，她用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

　　太子妃难产死亡，太子克妻的名声，结结实实地刻在东宫的大门上。

　　再挑拣太子妃时，太后都不想送柳家姑娘过去。

　　柳家的姑娘又不是没人要，为了太子妃的位置送命可不好啊！

　　最后御医好教歹教，太后才同意最后试一试。

　　最后一位柳家的太子妃，是时任至诚斋大学士的柳崇鸣的长女，柳和，生母是康宁公主杨柔，下有一位弟弟一位妹妹。

　　柳和专挑父母的长处，生得美貌绝伦，文采亦十分出众，年方十二，就有数不清的名门贵妇惦记上。

　　李钧选她，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给她爱情，可他知道，他能给她施展才华的机会。

　　柳和被赐婚之后，安安稳稳地坐到成婚，坐到封后，坐到……退位，直到成为新朝的一代首辅。

　　那是六十年后，一个新时代的故事了。

　　未成的宫变11·婚姻4

　　巫缓的一辈子很有趣，他流浪了很多年，除了实在饿得受不了时偷一点泔水果腹，没做过一件坏事。

　　也许是善有善报，他努力保护的小弟弟，给他一生平安喜乐。

　　被巫序带回京城时，巫缓年纪很小，做不得什么活儿，就伴读陪玩。

　　他读书不太好，被压着学了好多年，文化水平和李琚差不多。

　　他的弟弟巫宽比他厉害得多，早早就被郎山长收下作亲传弟子。

　　后来郎云清和方无适写了好多个本子，终于获准成婚，夫妻恩爱诉衷肠，两边核对一下，对出来巫宽正是方无适失踪许久的弟弟，方毋固。

　　这下双喜临门，巫宽改回方姓，不过为了纪念巫缓的恩情，他保留了和巫缓一起获得的名字，登记为“方宽”，小名阿念。

　　巫缓是方宽的大恩人，方宽和方无适都给他塞了许多钱物，他这一世都不愁吃穿。

　　但是他也没地方可以去，所以就继续留在晴春斋蒙学打杂。

　　方宽聪明爱读书，寄身姐姐姐夫门下，很早就考取了秀才。

　　中秀才时他不过十三岁，郎云清问他有什么打算，他就提了一个要求，他要把巫缓哥哥接出来一起住。

　　巫缓自己不乐意“拖累”弟弟，这时候王小姐招婿，他正合适，便去应了。

　　巫缓很少把事情往坏了想，和王小姐一样，两个敞快人，日子当然也是很敞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