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家送来了节礼,王府也反送了一些孝敬,紧接着不久,灵芝顺顺利利地生下了女儿。
很让巫明丽省心的是,灵芝的产程很短,从宫缩开始到最后生下孩子不到一个半时辰。
娃儿的小名让灵芝取得,唤“珍珍”,小姑娘就像珍珠一样饱满圆润,非常讨人喜欢。
珍珍满月后,正是王府清账的日子,巫明丽忙得吃饭时都在看账本,还是抽时间让方无适拟了个奏请,给灵芝提为孺人。
灵芝早知道有这么一遭,真的谕旨下来了,她才感到真切,真真切切的快乐。
早起来康妙堂谢恩,接受大家的恭维贺喜,看着金环她们期待的表情,灵芝心里真觉得熨帖。
巫明丽对她也没别的挑剔,问她愿不愿意分担一些事情,灵芝早就想一展长才,嘴上习惯性地说:“妾以浅薄,恐有负主人厚爱”
巫明丽:“行,那你别干了。”
灵芝立刻改口:“妾努力办好差事,定不让主人娘娘失望。”
就连灵芝的两个大丫鬟都快憋不住笑了。
巫明丽示意齐敏从桌子上已经点录过的账单和册子里取出一沓来,交给灵芝。
是本府过去一年针线上的用度,包括布匹针线尺粉制衣的所有单子,外面才买的,宫里赐的,铺子里孝敬的,换洗破旧换下去的,送人的,自穿的,糊窗子帘子,丫鬟们一年几身衣服……零零总总,出出入入,各个地方还有不同的记录方法,信息量非常庞大。
“张孺人现操办咱们家各种后院筵席集会。那么这些布尺衣衫,就交给你。外头往来的你不用管,咱们家用的都由你主持。要用人用料时算明白了来找我支领。就从珍珍满百日之后,明年二月开始吧。”
灵芝高高兴兴应声领了活儿。
巫明丽又看向金环,金环也显了怀,巫明丽托着下巴说:“环儿,我现在头痛啊,等你这个生下来,给你派什么活儿呢?算账,你不会;办差,爱偷懒;写帖子文书,你看书就瞌睡;梳妆打扮,倒是你的长处,难不成让你管着胭脂水粉?”
“妾就是贪玩儿,姐姐们那么能干,我不能贪玩吗?”金环羞怯不已。她和灵芝不同,她只贪玩,吃吃喝喝,梳妆打扮。她和小丫头们打弹珠能打一天,脖子酸得抬不起来都不觉得疼,翻茶盘踢毽子更是她的拿手好戏,她打小就不耐烦动脑子,长大了更不想动了。
她只想获得信王的宠爱,独一份的宠爱,管别人拿什么权势,妃殿下不亏待人,再看在宠爱的份上,谁敢亏待她?与其琢磨别人穿什么吃什么,不如琢磨今天怎么打扮。
至于香草丹荔以及后来的两个宫女,肚子暂时未有动静,也没什么心思办这办那,于是巫明丽给她们的新年安排仍然是低调过日子,姐妹闲聊,听听戏,放放风筝,上学,抹牌,吃酒划拳。
巫明丽叫她们都散了,看向正和穗穗儿凑在一起比划绣线颜色的秀莲。
这个也满了十八呢,拿着姨娘的钱,不干姨娘的活儿。
秀莲觉察到一股森然的寒意,回头看看,看见巫明丽泛着绿光的视线。
“娘娘?”
巫明丽拍了拍右手的一摞账单:“来,把这堆单子誊到总支里去。”
姨娘的活儿,不干,可以,把账房小工的活儿干了吧,人总不能只吃干饭。
秀莲指了指自己:“我?”
“对,就是你。快点过来办事。”
秀莲哦地一下,拉着穗穗儿一起来打杂了。
一个王府的账单构成非常复杂,收支细项不论种类还是笔数都很多。
支出类型有各处每天因办事支钱单子,有外面买东西雇人的挂账,有主人们随手拿钱去花的记账,有自家各个产业要的钱,各产业里支领的钱又形成了新的花销单……单子五花八门,甚至有些单子比如租赁铺,用的是一套不比当铺当字简单的特殊文字,核对票据和底本账单时,就格外费力。
这还只是支出,那还有收入单呢,有了总收总支,还有核销清账核算……
暂时没有专业账房的信王府,第一年的底账是巫明丽亲自做的,几个擅长算术的姑娘一起做了小一个月,才将总账厘清。
情况比巫明丽想的好,不算王狗儿和左贤王的一支一收,大面儿上平了账。
李琚和巫明丽的官方俸禄给得挺丰厚,夫妻俩的差事办得好,府里添丁进口得好,于是官面上给得赏赐也多;李琚中间还受过一次伤,帝后时时垂问抚慰,又给了一笔赏赐;此外,田庄收成不错,米粮够自家人吃的,还能担一些卖;其他铺子在清芳福喜的管理下红红火火……总之,即便不算有些门下和外面托情走动的孝敬,只看官面收入,也很漂亮。
这里需得特别感谢蜀王,他大操大办文魁赛,“鸿文”乘东风,通过一系列倒买倒卖,从那些不知道柴米油盐的书生,还有附庸风雅的“上流”人身上挣了不少。
另外巫明丽经常打打秋风,皇后手松一松,又是一笔入账,一次次看着不多,十次八次的就厚了。
信王府现在最大的开支,除了维持体面之外,就是养马。
他们家算上天马驮马,大约有四十匹马,吃草豆盐蛋,只算饲料本身,一个月少则花百两,多则二百,一年二千左右。
巫明丽将开销数目汇总看完,决定开个车马行,那么多好马,每天都在家里闲着,就靠丁武等人遛弯,实在浪费。
旧账已结,新账方立,除夕到了。
巫明丽带着锦娘瑞姐,抱着廿五和祸已,昂首挺胸地将两个孩子介绍给众人。
帝后膝下已经有三四十个孙子,恐怕记都记不过来,但是信王家的孩子不一样,至少今年不一样。
柳辛好得多了,皇后看于鸾顺眼,看巫明丽也顺眼。
闲聊的场合,皇后叫嬷嬷们将信王的两个孩子抱上来给她看看,皇帝陛下也颇有兴趣,就着皇后的手逗了逗孙子。
廿五胆儿大,一把就抓住了皇帝陛下的手指,紧紧握住不放。
皇帝陛下十分新奇,朝欲要制止廿五的內侍摆手示意不要动,随小皇孙抓。
廿五拉着皇帝陛下就要交给巫明丽:“爹!大鱼!爹爹拿”
众人都以为廿五这话是对着信王说的,信王自己都这么想,挠着后脑勺想说点缓和的话,皇后帮衬笑道:“自古鱼化为龙,小孩儿口没遮拦,竟说得不错。”
皇帝陛下哈哈大笑,轻轻拧了拧廿五的小肉爪子。
这时外面有高级內侍急急忙忙地蹭着边进来,找到皇帝陛下贴身的內侍,那內侍又找到甘露宫大总管,一层一层地报到了皇帝陛下身边。
皇帝陛下陡然色变,摸摸小崽的脑袋后放开手,皇后让王嬷嬷将孩子抱下去,听皇帝陛下说道:“快呈上来。”
才刚跑进来的內侍赶紧又出去了一趟,很快就领着另一个青衣內侍回来。
巫明丽把那內侍双手捧着的奏报封皮看了两眼,和李琚低声道:“是北军总督的奏报。年前是不是说,索瑟必有一战,不在春天,所以不是冬末,就是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