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这些‘阴债业障’全部揽到了自身。
不图别的,只求苏婆婆和郡主再度转世时能投身富贵之家,少受疾苦。
至于那位容棠的下落。
她倒是从未向阴差判官打听过。
我隐约感觉到,她一直将那个容棠放在心里一个很特别的位置上。
想到郡主,她会感激。
想到苏婆婆,她会怀念。
独独想起那位容棠,她会迷茫。
对于和他的那段感情,她也做不到总结,甚至形容不出他对自己的意义。
当她待在画里,看到新婚夫妻结伴前来祈福的时候,她会莫名其妙的惆怅……
仿若是触景生情,她会想到自己也曾盖过红盖头,满心期待的等他将红布掀开。
即便她在那时将成亲看成了一桩游戏,只为了体验什么是欢好之事。
他却是她唯一唤过夫君的男人。
偶尔她还会想起,自己曾接连刺过他十刀。
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苛责过她,看到她总是眉目温和的浅笑。
他对她的好,和所有人对她的好都不同,那是一种会让她上瘾的好。
想着想着,她只觉自己做了一场梦。
虽然她成长起来的心智仍旧谈不上健全,但她很清楚,自己不爱他。
即使有爱,也是感恩的爱,无关情爱。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无心之物了。
无心的她,既然入世便是神佛之相,修的也只能是大爱。
诚如她那天对着他人头尸身说的话,她永远都不会爱上谁。
所以她才在男人出征前用灵力帮他铺好后路。
那亦是她对他的报答,保证他世世为人,不被口食,心智不缺。
她告诉自己,既然说了莫在相念,能做的便是不再去牵挂。
可,男人貌似在她心头种下了一根草刺,每每想起他,草刺就会扎的她有几分心神不宁。
为此,她只能刻意的去遗忘他。
宛如在心头立起一座巨石,挡住他投射过来的微光。
我不断的接收着她的心音,从中得知了她的短板。
身为依画而生的灵物,纵使她已经提升到能离画三年五年。
在特定的时间里,她都必须要回到画卷里,回到房子里去休养生息。
而这个‘特定时间’她自己其实是拿捏不太准的,只得通过外感去判断。
当她发觉自己在外面身体有些虚弱了,像是电量不足,就得马不停蹄的回到画里。
一旦她忙着什么事情没有及时回去,画作便会猝不及防的将她吸附回去!
与此同时,她还会陷入短暂的混沌期,直白点讲就是蒙圈了!
她这回就是在深山老林里正闭关修炼呢,抽冷子一股力量给她拽回画里了!
等她回过味儿来,就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的熊熊烈火,她能不麻爪么!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遇到了我后世的爹,没把她扔进火堆……
哎!
我神经一跳。
立马看向还走在士兵队伍里的爸爸!
貌似捋出重点了!
应该是我爸救了这幅画,顺带又找人,把画改成……
正琢磨着,士兵的队伍忽然一停,我爸站在尾端,翘首看了看,“参军在前面检查什么?”
“检查咱们有没有私藏沙门里的财物呗。”
爸爸身旁的一个同僚回道,“听说有个副尉上回就是在衣物里私藏了一块玉佛,那晚全家十六口,全被处以了腰斩,哎,你没拿沙门里的东西吧,查出来可是要当场处置的,斩立决。”
我头皮一麻,斩立决?!
爸爸的脸色也是泛白,本能的捂了捂盔甲,佯装淡定道,“我哪有那个胆子拿沙门的东西。”
说话间,他又探头看了看,见前面的士兵有一个算一个的正在被轮流搜身……
爸爸的眉眼当即一抽,捂着小腹嘶嘶了两声,“兄弟,我有点内急,去茅房解个手就回来。”
不等身边人搭腔,他借助自己处在排尾的优势,猫腰就钻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我心跳都跟着加速了!
亲爹啊!
这画藏得真成炸弹了!
下一秒,就见爸爸的手从怀里一掏,对着画轴小声地说道,“菩萨娘娘,您要是在天有灵,就自求多福吧,在下只能帮您到这里了……”
音落,他看了眼身边的院墙,抬手嗖的便将画轴撇到了院墙里面。
听到有人唤他,爸爸赶忙松了松裤腰,提着裤子朝队伍里跑去,“哎!来了来了!”
我目瞪口呆,果真是我爸能干出来的事儿!
无论前世还是后世,他都主打俩个字,活络!
同一时间,我就受到了气场牵引,横穿墙面栽了进去。
脚下刚刚站稳,就看她龇牙咧嘴的也从墙根处站了起来,这一瞅就是从画里摔出来了!
面冲着墙面,她还不忘扶正自己的宝冠,顺势又揉了两下屁股,“哎呦,这给我摔得,好歹我也是修行的画灵,居然如此狼狈……”
“你是谁?”
一记略显稚嫩的男音传出,“为何突然出现在我家内院?”
我下意识的看过去,随即便惊住了,这……
她闻声回过头,“我乃神……”
瞬时而已。
周遭只剩死寂。
是的,暌违百年,他们又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