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白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我兀自发出一记笑音,看啊,他多聪明。
甚至可以说,这一屋子都是识时务者的俊杰。
想害我的,想帮我的,想眼睁睁看着我被废的……
只不过,乾坤未定,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扔下手里还剩的半根木棍,我抬眼看向一个摄像头。
那闪光的小灯仿佛是慈阴的眼睛,一直在冷着脸默默旁观。
只可惜她没在,没有让我眉心的雷达扫描到,不然我真想问问她,这出戏精彩吗?
“慈阴,你的人不行,外来的和尚更是念不了本地的经,他们搞不死我的,得你亲自来收拾我……”
背身还散发着残留的黑气,我冲着摄像头笑着竖起了左手中指,“you’re,a,piece,of,shit。”
啪嚓!
一个摄像头竟然从棚角线摔落到了地上!
露出的线头都跟着滋滋作响了!
干啥啊。
又急眼了?
我忽的笑出声来。
即使唇角翘起来都疼,身上的痛觉神经苏醒,前腔后背哪哪都疼,那我也要笑。
这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古人诚不欺我。
“慈阴,你背地里最好多烧几炷香,祈祷我这败家子能好好活着,但凡你让我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再敢搞出这种把戏……”
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我笑着道,“我这里,都在等着你,对于死,你说咱俩谁更怕呢?”
啪嚓!
又一个监控摄像头摔了下来。
衔接的线路都冒烟了。
我忍俊不禁,笑的身体轻颤打晃。
此时此刻,我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个抓狂的老太太,气急败坏到只能靠着损害财物泄愤!
草怕严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事情闹到这步,倒像是我在咄咄逼人了。
我灭了她一个实体大灵,捣了她的老巢儿,毁了她一颗血丹,还伤了她几名信徒……
不,在她这我没有必要去自省,作恶的明明是她,青山只会明今古,绿水何曾洗是非?
蒿里隐着灵芝草,淤泥陷着紫金杯,劝君莫做亏心事,古往今来放过谁。
对了,我还知道她背后建教了,收信徒,搞道场,塑人像,如今南大爷和郑大夫都反水了,宗凌大哥必然会大查彻查,她那几百号信徒敢不敢提头去跟执法人员磕?
‘嘀呜’
说曹操曹操到,院子里传出了尖锐悠长的警笛声。
宛如是世间最优美的乐章,能令人卸下所有的心防。
我身体再次一晃,外借的力气也全都抽干了,骨节跟着僵硬酸疼。
整个人都像由积木组合拼装,貌似只要抽出一小块,就会瞬间坍塌,支离破碎。
凌乱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入户门被来人大力的拽开,“里面的人都别动!!”
“宗哥,他俩是背叛三爷的老周和郑大夫……小萤儿呢,小萤儿!!”
“我在这里……”
我木木的转回身,看着涌进来的一群人。
冲在最前面的是齐经理和家里的五位兄弟。
旁边的是宗凌大哥,最后是武装的特警人员。
眼神在半空中交汇,众人看着室内的景象直接呆愣,一时语塞。
“小萤儿,你的脸怎么……被谁打的?”
默了两秒,齐经理颤抖着音腔开口,“身体有没有事?”
“没事。”
我还是笑,只是他们好像都没看出来我在笑。
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连看人都感觉自己是大小眼儿。
右眼皮仍旧耷拉着,睁的都很累,“齐经理,外面天亮了吗?”
“亮了。”
齐经理唇角颤着,眼底泛起红晕,“八点了,阳光都出来了。”
“真好,我就知道天一定会亮……”
我笑着点头,拔着灌铅般的双腿朝门口走去,“我去看看,看看……”
乾安想迎过来,又被侯哥他们拽住,几位哥看着我都眼含泪光,流露出自责的情愫。
我很想宽慰宽慰他们,告诉他们不用自责,我什么都懂。
师父和齐经理的眼界亦是超前的,很多话,师父一早就跟我说过了。
“萤儿,别怪为师心狠,不是为师不想为你遮风挡雨,而是不能,人啊,能爬起来的,都是摔疼了的,向你兜售成功学的,未必是成功者,但要是连成功两个字都不敢去想的,离成功一定还有很远的距离,你只有痛过,苦过,才能练就一颗强大的心脏。”
耳边萦绕着师父的声音,“今天只是开始,日后的每一天,你都得独自去面对,独自去承受。”
“纵使你流着泪,也要朝前奔跑,就像你自己说过的,你切断了作为庄稼的后路,哪怕你死在蜕变的途中,也要堆砌出一个傲然。”
回头看看,我走的每一步路,都在应验师父的原话。
若想在慈阴这里取得最大的胜算,不连累其他人受伤,就只能我自己来。
所以,我想对哥哥们说,我很好,我什么事都没发生。
有南大爷和郑大夫在,我更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没有吃到亏。
不过是虚惊一场,打了一架而已,哦,不是‘而已’,我踹疼了慈阴。
这一晚,我赢麻了!
只是我太累了,实在没力气再去说很多话。
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外,好像是走出了黑暗,走出了阴霾。
从昨晚走到了今天,从黎明又走向了明灿……
阳光刺到双眼,我抬手遮了遮,视线里满是斑斓。
光脚站在院子里,我感受着明耀的光亮洒在身上。
活着,还全须全尾的活着,微风轻拂,和煦温暖,真好啊。
生如蝼蚁事如麻,有菜无盐是几家。
无限容光通照处,良晨莫遣片云遮。
我惬意的笑了笑,身体直直的朝后倒了下去。
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小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