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迈进病房,朱思就看见我了,声音带有嘶哑的说道“你上哪儿去了?”
我朝他那边走了过去,边走边说…“我刚才去医生那边问问你的情况,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
他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车钥匙,哦,突然想起,刚才是想去帮他打点水的,随手扔下了,结果还没找到水壶!
看朱思有点困难的动了动上半身,给我腾出了一点床位“休息一下,你来一会儿了吗?”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坐下…“我能看看你的腿吗?”
小心的掀开了他的被子,我担心他的腿,我着急想看看,虽然刚才医生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可是那是骨折了啊…
还没等朱思回应,我已经看到了,梆着厚厚的石膏,吊起来了,看着都觉得很疼。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都告诉你了,那展台有问题,你还往上靠!出事了也不说,硬挺了那么半天,你是傻子吗?”
我声音不算大,但语气充满责怪,可又全都是心疼!
朱思一定听的出来,因为他开始嘴角含笑,探起身子来够我的手“我当时如果一叫人,那大家就会知道,马上就会传到你耳朵里,我怕你害怕,所以想着忍忍的!”
我瞥了一眼他,没说什么,也没让他碰到我的胳膊,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的腿,余光可以扫到他的脸,他的脸色真的很糟糕,和早上的我有一拼,但我化妆了,看起来比他强多了…
他那脸色明显都发灰了,我几乎一秒断定他很疼,眉毛时不时的也皱一下,嘴唇也是干裂的,好像干燥的沙漠一样…
朱思见我不动,开始对着我伸出了两条胳膊。“你能过来抱抱我吗,我很疼!”他小声嘀咕着,样子可怜极了,好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小朋友…
我看不了他这样,即使我在心里已经警告自己成千上万次了,但我就是这么没出息,真他妈的服气了…
所以我还是乖乖的走到他旁边,没让他的双手落空,俯身和他有点艰难的抱了一下…
朱思好像很满足,也很开心,手臂紧紧的搂着我“谢谢你来看我,我从昨晚等到现在,我怕你来,怕你担心,怕你开车着急,但又怕你不来,怕你不担心,怕你不着急,所以我一夜都没睡…”
他小心翼翼的叹着气,声音又委屈,又难过…
我用手顺了顺他的后背表示安慰,还是有点心软的…“好了,你吃饭了嘛?我去给你买饭吧!”
试图想要推开他,可他就算受伤了,依旧力大如牛,我根本推不动…“松开我,我这样站着很难受,李青连个水杯都没给你买吗,你是不是一口水都没喝过呢?”
看他那嘴唇都出现沙漠大裂缝了…
朱思听了我的话,松开了手,但他现在应该挺快乐的,因为我看他开始咧嘴笑了,只是嘴刚一张大,就流血了…
“没吃也没喝,昨晚他去买了,但我没胃口…”朱思和白痴一样点着脑袋,嘴巴流着血还傻傻的嘿嘿着!
我抽出了一张纸巾,给他轻轻的擦了一下嘴上的血…“躺着吧,我去买一下!”说完我拿着车钥匙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走到护士站,我还不忘和护士说,让她们给朱思用一次性杯子送杯水,顺便问了下单人病房!
我们公司的员工受伤了,怎么能在多人间吃苦,本来都够难受了,那么吵还怎么休息了…
傍晚的风还是有点凉的,十月份了,也该凉了这一年又快结束了,出了医院的大门,我好像从刚才那种不理智的状态中稍微走出来了一点儿,多少清醒了一些…
我现在就是:爱不成恨不忍近不得退不舍忘不了
抬头看向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狠狠的呼了一口气,我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我这乱码七糟的心情呢…
本来是想去朱思那边给他拿一下换洗衣服的,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怪远的,随便在对面小店儿买了两套睡衣,睡衣穿着也会更舒服一些吧…
在小饭馆打包了一些饭菜,买了点牛奶和水果,大包小包的一大堆,因为我力气有限,所以耽误了很多时间,也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些东西拖了回去…
朱思的头一直在探着病房门口,明显是在等人,应该就是在等我,或许他也会没有安全感吧,他可能是怕我不来了…
“怎么去那么久呢,这么多东西,你怎么拿回来的?”朱思一副要下床的架势!
我手指了一下他,示意他别动,然后把东西一包一包的往屋里倒腾,“我一点点移到电梯,然后一位叔叔帮我拿到护士台那边的!”
还没等我东西搬好,护士进来告诉可以换病房了,让我们收拾下,他们等下过来推人……
“为什么换病房,也住不了几天!”朱思虽然下半身不能动了,但上半身还算灵活,还知道用手给我擦鬓角旁边的汗…
真是累死我了…
我斜眼看着他,心里百般滋味但我也只是短暂的看了下他,然后又开始准备移动刚才那些袋子…
“别弄了,等会让护士帮你拿,你那小胳膊,一会在累坏了…”他说的也对,护士会想办法的…
解决完病房,又给朱思准备好饭菜,东西也都摆好了,我基本要瘫痪了!
坐在凳子上靠着墙回复老板的消息…
朱思一直盯着我看,也没吃几口…“你不吃吗?要不要喝点水,你嘴都干巴巴的了!”
我放下电话,对他摇了摇头“朱思,我找个护工吧,在这边照顾你,你要男的还是要女的?要小的还是要老的?”
因为我没办法时刻和他待在一起,我已经无法与他共处一室了,就现在我都快窒息了!
“这还能挑选吗?我不要,我要你!我想上厕所!”朱思放下筷子,伸手让我帮他!
我没有不情愿,就如同机器人一般面无表情的站起了身子,准备给他找尿壶…
可惜没有,难道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上厕所吗?
“没有接尿的吗?李青昨天来就只是看看你吗?啥都没管?”我疑惑的看着他询问着
朱思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点着头,瘪着嘴!“我要自己去厕所!”
他一米八多,我还不到一米七,他一身腱子肉,而我皮包骨,所以扶着他的身体,好似泰山压顶,我真的很吃力!
我怕伤到他,他怕累到我,互相的小心翼翼,总之幸好搬到了单人病房,我俩摇摇晃晃的半天才到厕所…
“你自己能脱裤子吧,能站稳吧!”把他扶到厕所我便打算出去了…
谁知道被朱思一把抓住了,轻声哼哼着。“你扶着我,要不我站不住!你还害羞啊,又不是没见过!”
“我没有看人尿尿的癖好,你穿好裤子叫我吧,我就在门口!”我话刚说完还没等跨出去,朱思一个趔趄差点儿把我压倒…
看来他是真的不行,尿尿都不能独立完成了,得马上找护工,要不太不方便了…
我无语的在他后背靠着,用身体支撑他…心里一直在想,朱思不行了,自己都不能上厕所了,没成想,心里想的话,给自言自语出去了!
朱思穿好裤子,回头拉我胳膊“你说我不行了?是啥意思!”
耳朵可真灵敏“你听错了。完事儿了?那出去吧!”我看他穿好裤子了,准备扶他出去,谁也不愿意在厕所长待吧!
依旧艰难的返程,给朱思扶上床后,我找出了朱思姑父的微信“陈总,朱思这边需要个护工,靠谱一点的,你帮忙找一个吧,这家医院我谁也不认识,找一个最好现在就上岗的!”
我一口气说出了此刻的需求,毕竟是他的侄子,朱思受伤,他应该也会比较着急吧!
没多一会,朱思姑父就回复了“思思怎么样?有没有喊痛,我明早上就联系医院,尽快安排!”
我放着扩音,朱思都听得到。“完全性骨折,疼是一定了,陈总尽快吧,看看能不能安排个好一点的骨科医生在给看看,别在瘸了!”
陈总秒回…“不会的,你放心,不会让他有后遗症的!朱思这个事情我今天晚上才知道,你俩可真行,出事了不知道马上联系我,明天一早我就去安排!”
朱思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始终皱着眉看着我“就这么不想陪我吗?一直要找别人来!”
“你休息吧,有事就按铃,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水和水果都准备好了!”我没理他的话,指了下他旁边的小桌子!
朱思见我起身,是真的打算走了,慌忙开口“伊伊,先等等,你不是要和我聊聊嘛?现在聊不行吗?”
“确定现在聊吗?要不等你好点的吧,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应该很疼!”我看他脸色一直都很差,嘴唇泛白,鼻头带汗,他一定很不舒服,只不过在我面前,一直笑嘻嘻的!
朱思点头“嗯,我是很疼,但我更想听听你的想法…”
其实这个状况,我并不想提这些,但是我也确实不想这么不清不楚的糊涂着,所以还是坐到了他身边…
直截了当的开口“好,那我就说说吧,你听的认真一点哈。”
我语气故作轻松,其实内心深处已经要开始天崩地裂了,但我想当着我深爱的人的面儿,彻底面对…
只有面对面的亲口说出来,才算真正的面对吧,别管今后的人生还能不能好了,但这一篇,必须翻了…
“蟹黄包很好吃,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吃了,其实那天下午,我是去拿蟹黄包了,想带回家给你尝尝,可惜,你让我亲眼目睹了你喜欢别人的一面!”我笑着低下头,停顿了一下…
好似在组织语言,也好像在调整呼吸,我的开口缓慢又艰难。回忆好痛苦…
“原来你真的不爱我了,离开你之后,我出了交通事故,我在血泊里,我很怕,太痛了,所以我本能的和你求救,可你放弃了我,当时我就在想,你都不要我了,就都算了吧…
很不幸,我被找到了,抢救了好多天,听说我完全没有求生的欲望了,但是却没死掉…只是孩子没了,我也从此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我的情绪很稳定的讲述着
朱思面容带有惊讶和哀痛,一声不吭的看着我,满脸皆悲伤…
我继续说着“出事以来,我没碰过电话,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蒋博怕我自杀,用各种方式守着我,而我每天都在问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就这样日日夜夜的在痛苦里煎熬着,没有阳光,全是阴霾…
一直不停的在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当然到今天我都没有想通。”………
我嘲讽般的微笑着,抬头望向朱思通红的眼眶,那种感觉好像有人在用拳头打我身上的淤青,让我痛的想逃…
怎么回事呢,这些难堪的过往不是每天都会在我的心里上演的吗,怎么如今亲口说出来,还是会让我湿了眼角,这种苦涩,真是透人心骨啊…
朱思抬手擦了下我的眼尾,他本就沧桑的脸看着更加苍白了,嘴唇被他咬的也冒出了血珠…
“对不起蒋伊,是我辜负了你的真诚,你看你,挑来挑去,挑了个最伤自己的,你是不是恨死我了?”朱思苦笑开口,满眼泪花的看着我…
我也同样注视着他“不,我不恨你,因为有恨就有爱,我不想爱你了!怪我不自量力,没能拴住你的心,可是人总要和自己握不住的东西说再见,你说对不对!”
“所以,你说的和我聊聊,是想正式和我说再见对吗,可是,可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说到这里,朱思握着我的手,已是泣不成声…
我还是会很心疼,朝夕相处快十年了,他是我的年少无知也是我的情窦初开,我又怎么能舍得,今后的路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但是这个决定,我很坚定!
“你知道吗,你是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定,没能陪你到最后,我真的很遗憾!”说着我抽出手,抚摸了他的脸颊,在最后摸摸吧,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的心好像有点疼麻木了,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好像是想要说什么,可是听半天也没听到完整的句子…
朱思的抽泣声和憋红的脸,真的狠狠的晃到了我,但我不会动摇了…“朱思,让我为了自己勇敢一次吧,别让我出尔反尔,也别让我回头,爱你的这些年,我真的好累好累,也好痛苦,就让我去淡忘吧,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我怕,我怕朱思的死缠不放,怕他的可怜无助,怕自己心软同情功亏一篑,所以我在祈求,让他放了我,因为只有他放过我,我才能试着松开手…
我们在最美好的年纪相遇,彼此付出了真心,深爱多年,我始终相信,朱思对我的好,一定都是真心实意的…
其实我也憎恨过,诅咒过,甚至我都想让他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把他做的这些烂事摆上台面,让他也去尝一遍他对我的所有伤害,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看到他难过,我也不好受…
所以,就算不能重归于好了,那我也希望他的余生可以健康平安,顺顺利利的生活…
朱思并没有止住哭泣,但他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样,悲痛万分的点了点头,随后轻轻把我揽入怀里,抱住了我…“好!”
此后,是平庸,是惊世,是炫丽,是落魄,是风,是雨,我都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