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呢。”
“我回了家，看到屋里很乱，地上有一些血，屋里没人。我想了想，就赶紧擦了地板，收拾打扫了房间后再拿了点钱，跑回去打牌，一直等到警察找我。”
说到这里，秦伟浩缓了一缓，垂着头将脸埋在阴影里，隔了很久才又悠悠地吐了一句，说：“真要是有柳楠的份儿，那也肯定是我妈被逼急了的意外吧，说到底是因为我，祸害了她一个好姑娘的人生，她太爱我了，才想帮我，是我拖累了她。”
“所以，你从一开始也觉得你母亲的死和柳楠有关。你问过柳楠吗？”
“没问，问什么呢。是不是，我都不在乎，我妈是个疯子，就算是柳楠，那她是无辜的，被逼的，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柳楠，是我害了她。”
秦伟浩说着，抬手抱住了脑袋，将头埋得更低，烦躁的以十指挠动头皮，又絮絮叨叨地说：“我想我妈死，想让她永远的离开我的世界，我想自由。楼里有的人说，我妈的灵堂摆在门口是柳楠的报复，要出一口恶气，其实那是我的主意，因为我根本不想供奉她，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当她的儿子。是柳楠善良，还老给她上香，想着她的身后事。她是我见过，最善良又大方的女孩子了……”
看着秦伟浩絮絮叨叨的自责，反省。忽然，谭茹也有点理解了，柳楠为什么会对一身臭毛病，在外人眼里丝毫没有长处的秦伟浩那边死心塌地，无限包容，直到最后还希望能在这个人的面前维持自己的体面尊严。
或许，秦伟浩这个一无是处的二流子，竟也是这世上唯一真正觉得柳楠是个好女孩儿，百分百相信她是个普通女孩儿的人。这和爱不爱无关，只是单纯的出于，柳楠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相信自己是单纯的女孩子。而不被全世界认为她是一个怪胎，一个诡异的存在。
即便，柳楠所想要坚守的，这种所谓单纯也是那么的复杂与诡异扭曲，不被这个世间的公序良俗所接受。
“好，我明白了。”谭茹点点头。
接下来的两分钟内，整个房间安静极了，墙上的时钟无声地走着，几乎成为这个世界里唯一象征还有移动的生机。直到整点到来，时钟发出细响，小小的一点声音却像是一道惊雷乍响般，将垂头呆坐在那儿的秦伟浩敲醒，他抬起头看向墙壁。
依稀间，远处似乎有警笛的声音传来，秦伟浩起身提着酒瓶猛灌了一口。
谭茹也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觉得自己不能再久留了，于是就问出了一个几乎在心中形成答案的问题，说：“直播也不过是这几年才兴起的事，在你母亲做直播之前的那么多年，她靠什么营生养活你？你那么怨恨她，以她为耻，应该不止是这几年才有的吧。”
闻言，秦伟浩瞥看向谭茹，他明白谭茹话里的意思指的是什么，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是起身走向王招娣生前的房间，推开门后，盯着并不大的房间出神。
忽然，秦伟浩发疯一般的撕扯墙上的新壁纸。撕了半面墙后，将手中的酒瓶朝墙上一砸，酒水泡沫与玻璃四溅，反溅回来的碎片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条腥鲜的细线。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所有人会知道的，会被知道的。这个家，这处房子，这栋楼就是地狱，见不得光的地狱，这里的男人都会不得好死，我也没真的活过……”
谭茹走到门口望内去，见到壁纸撕下后露出的是艳粉色的墙面，其中一面墙上绘制着一个性感的免女郎图象，旁边配着性感的绘图，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褪色斑驳，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孔洞。
秦伟浩顺着墙角滑坐下去，站在门口的谭茹扭头看了一眼窗台处透进来，不断闪烁的红蓝色光，听着已经来到小区外的警笛声，知道自已经确认了想要确认的事情，该走了。
“哦，对了。柳楠最后说的话是，希望你不要去探望她，永远不要。今夜之后，你和她恩义两断，互为陌生人。”
“我不在乎她干了什么，我愿意等她回来。”秦伟浩说。
“可她不愿意再见你。她存钱的银行卡放在你们的合照后面，密码是六个零，算是她留给你最后的东西。”
“什么意思？”秦伟浩反问。
“如果你不想向所有人陈述自己母亲的过往，讲述她生前的荒唐，把自己视作耻辱的事情一件件罗列出来成为供词，以后都经背着这种耻辱活在熟人的视线中。那么你现有还能走，从阳台上离开，顺着那棵树翻过院墙，外面就是自由的新天地。”说话间，谭茹以目光示意秦伟浩看向阳台的方向，然后再看向秦伟浩，一字一顿地认真接着说：“柳楠请我托转给你一次机会，要你带上钱，离开这里从头开始新生活。”
秦伟浩被谭茹的话震惊到，眼睛微微瞪大，即是不敢相信谭茹所提出的翻墙方案是柳楠要其转达的最后心意。又是惊讶于，谭茹居然在听到警笛后，还会出这样的主意点拨自己逃离，间接的与警方作对。
面对秦伟浩的震惊，谭茹则显得冷静过过分，她依稀听到小区外的警车已经靠停，有脚步声已经进院，知道警方很快会上楼来，于是转身离开了房子。
关上秦伟浩家的门，谭茹不急不徐地打开大姐家的门。合上铁门的瞬间，谭茹站在黑暗里，透过铁门缝隙，看到警方人员迅速的朝楼上跑去，并没有去扣响秦伟浩家的门。
其实谭茹冲秦伟浩扯了谎，故意吓唬了他，警方今夜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关上门，谭茹间在黑暗中转身，按下客厅的灯闸后才猛然看见到坐在沙发上的付骄阳，不由心脏一收紧，然后又迅速镇定下来，笑着询问他怎么还没睡。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谭茹脱衣换鞋进门，将包随手放在椅子上，到付骄阳旁边坐下，挽扶上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