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茹说得诚恳，宋剑似乎也无意刁难，于是侧手从旁边的包里抽出调为飞行模式的手机打开递过去。接过手机，在摇晃颠簸中，谭茹戴上耳机，听到了宋剑与一位白发老人家的视频通话录播。

　　通过与欧阳婷曾经的舞蹈家老师取得联系，宋剑求证到，当年欧阳婷并不是被老舞蹈家收养带出国受训，而是被人托付教导而已，欧阳婷出国学习所有的费用全是自理。在老师看来，欧阳婷根本不像是个贫苦可怜的无助小女孩，相反的，在那个大多数人还物质匮乏的年代，她生活精致讲究，知识面广，在抵达欧洲后就能直接讲一口不错的外语……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颜锦书与陈广林抱着膝盖坐在矮小的板凳上，就着中间升起的一盆火对窗外的雨幕叹息。原本以为只是场阵雨，却不料从午后一直下到入夜，她们被困在已经弃用的山村学校里。

　　好在，有搬来学校的空楼里居住的老大爷收留了她们，让她们暂时到自己的屋内坐着，好歹能烧上一盆火，讨上两杯热水。

　　得知老大爷就就是青山村里唯一没有迁走的本地人，颜锦书试着从他那儿打听些旧事。但老大爷年纪大了，记忆已经很差，说话颠三倒四，跟两人聊了许多从前的事，但又像是没一件能记清楚讲明白。明明已经和两个女孩坐在一起几个小时，他还一会儿问她们是谁，一会说怎么多了个小姑娘，一会又说下次来不用那么客气，自己够吃够用之类的话。

　　看到屋中有新买的米面粮油和一些饼干，再从碎散只言片语中，颜锦书推测出老大爷是在不久前应该也接待了一位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女性。对方与他聊了许多天，然后对方给她购置了生活用品作为回报。

　　“应该是谭茹来过。”陈广林小声凑近颜锦书说道。

　　颜锦书与陈广林想到一块儿去，想到谭茹在与自己和宋剑的交流中并没有提及关于学校的内容，她意识谭茹应该有将什么事情瞒住。

　　说话久了，老大爷渐渐靠在床铺上开始打盹。为了不影响他休息，也是为了打发无聊的等候时间，颜锦书与陈广林拿上老大爷的手电筒去教学楼里走动巡看。

　　楼里但凡有价值，能搬走的东西都被清空，加上曾经起过一场火，满了焦黑的狼藉残局，已经看不出什么。沿着旧教学楼一层层向上，焦黑依旧，但烧毁的情况要好许多，有些地方抹掉上面的黑灰，依稀还能看清字迹。

　　在经过一扇门时，一股风吹来，门被吹开吱呀作响，吓得陈广林立马一把拉住下颜锦书的手臂。

　　“你大一时不就入了党吗，要是害怕，心里就念党章。”

　　颜锦书开着玩笑拍了下陈广林的手，将手电筒的光照到门边的名牌，欲伸手抹去上面的黑灰。但当手放到门口的牌子上，却发现上面的灰已经被人抹过，直接露出“荣誉室”三个字。

　　手电的光朝室内照去，依稀看到上挂着许多照片，有个位置明显的缺失，露出与周围墙体格格不入的颜色。

　　另一边，宋剑与谭茹抵达北方时已过凌晨，两人找到一处中式园林别墅外时已经午夜时分。别墅的主人似是知道有人要上门一样，院内灯火通明，依稀还能听到乐声悠悠传出。

　　按过门铃后不久，门禁自动打开，宋剑与谭茹穿过花园进到室内，看到欧阳婷穿着套素净的对襟领居家服，坐在一套中式桌椅前正在泡功夫茶。隔着茶桌，对面是两张已经备好的仿明式六方扶手椅，仿佛就是特意在为到来的两人而设。

　　“茶都备好了，欧阳小姐好像知道今晚要来客一样。”宋剑先笑着说话，也不多客气，拉开椅子坐下。

　　“你们联系了我的老师，老师觉得有些怪，当然会顺便吱会我一声。”欧阳婷笑着解释，目光缓缓滑向旁边还站着的谭茹，又说：“更何况，我和谭小姐上次才聊了一半，知道她有可能还会再来找我接着聊。”

　　“既然知道我们要来，应该也知道我们为什么来，那就开门见山直接说吧。这大晚上的，我们也不多叨扰影响欧阳小姐你休息。”

　　“没关系，我已经向学校提交了辞职申请，现在就是个闲人。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

　　“辞职？为什么忽然辞职呢。据我所知，欧阳老师在学校声望高，教学质量好，很受学校和学校的欢迎，就这么离职不可惜吗。”

　　“不可惜。这些年我一直在做山村教学的慈善项目，在幕后支持始终觉得有点鞭长莫及，总是要分心在自己的工作上。这次，是决定花上几年去实地做些事情。”

　　“这个我有知道，欧阳老师在好几个贫困地区筹建资助了学校，专门帮助那些上学困难的女孩儿。”宋剑点点头，

　　“以前做了些，但还不够，希望有生之前建立起更多女校，让更多像我这样生在小山村的女孩儿能了解外面的世界，走出去拥有精彩人生。”欧阳婷缓缓说着，优雅地沏茶入杯放到空着的那把椅子前，抬眸看向还站在那儿谭茹，说：“你们大半夜找过来，应该不是和我聊资助贫困山区教育的话题。谭小姐请坐，喝杯茶。”

　　再次被特意邀请后，谭茹也觉得不论自己是何种想法，始终挺立在那儿显得太过不合适，于是顺势在椅上坐下。但她对摆在自己面前的青碧茶水却丝毫没有兴趣，而是直直地看着欧阳婷，毫不迂回耽搁的问出问题。

　　“当年，明明我父亲已经和矿上达成和解，也和梅万财握手言和。那么，我父亲怎么会还要在下雨的夜里找到梅万财的庄园里？灭门案的矛盾不是因为讨薪，是为了什么。”

　　“这些事，为什么不问你的家人们，她们更加会清楚。”

　　“欧阳婷，我不是来和你讨价还价，磨嘴皮子的。”谭茹疲惫而冷淡地说着，伸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打开，翻转屏幕后展示了部分当初老猫那间客房内的偷拍片段。

　　只见，欧阳婷站在老猫生前住过的房间，拉过椅子站到窗边，伸手在窗台与窗帘的缝隙处摸索过后抽出一只文件袋，绕开文件袋的封线，抽出里面的一张纸扫看过后将垃圾笼拉到脚边，取过打火机将其点燃。

　　在垃圾桶内火光的映照下，欧阳婷拿的桌面熏香瓶砸到地面，从碎玻璃里捡走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