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茹低头用力擦着旧桌子上的划痕,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尽管知道那些痕迹已经深入木理,根本不会擦去。只是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将委屈的情绪暴露出来,一旦开口说话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茹茹,你妈妈不容易,别记怪她。”李老太太走进屋,伸手抚上谭茹的后背。
只一句话,就让谭茹崩溃,又是要她原谅与包容,又是和从前每次一样。她停下手中动作,抬头回看向李老太太,眼泪忍不住从眼底生出。
“她那么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生下我呢。既然生下了我,为什么又要那么大的恶意。明明只有大姐就可以的,她只喜欢大姐,为什么非要多上一个我夹在中间,像是一个多余的累赘被嫌弃呢。”谭茹委屈地追问。
“因为你的命是你爸挣回来的,你爸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她就算拼了命,也会养下你。”
“就因为我是个遗腹子吗?她养大我,只当作对我爸的一种寄托,而不是她的女儿,那我又算什么。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这一切。”
“有些事,是天意,是命。我们讲不得道理的。”
“我不信命。”
“茹茹……”
谭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李老太太心疼的伸手拥抱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说:“我知道你有很多委屈,但是茹茹,请你相信我们这个家是希望你能好的。我们举家搬迁,更换姓氏在这里重新开始生活,就是为了能让你有个新的开始。”
“什么是新开始?其实永远不会有真正新开始,人生只有一条直道,逃避是没有用的。奶奶,这么多年了,我们不该再只像老鼠一样想办法藏起来。”
“茹茹,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李老太太推开谭茹一点距离,担忧地看着她的脸。
“从小,您就告诉我爸爸是被冤枉的,他是个老实的好人,绝不会是杀人犯。那时候是时不予我们,我们无权无势,只是平头小老百姓,被欺负了只能认,被逼急了也只能忍,说你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可现在不同了,时代不同了,我就不信天还是黑的透不进一丝光。
如果爸的事永远沉寂下去没人提,我也许还会考虑就苟且偷安下去,捂住耳朵和眼睛混过这辈子。可天意如此,我成年了,事情又被牵扯出来了,那就是老天要我把事情弄个明白,我就没理由再去逃避,谁想再把我们家按在地上欺负,我就会反抗。”
“茹茹,听奶奶一句劝,别较劲儿,好吗。当年的风风雨雨都能熬过来,这次我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李老太太拂握上谭茹的手臂,目光盈盈,满眼期盼,
凭心而论,谭茹是能理解李老太太的担忧,明白一个老人只想平静安度晚年的心。望着这个从小宠爱自己的长辈,看着她已然苍老的双眼,谭茹的内心无比纠结。直到一通电话打到手机上,谭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中的迟疑摇摆渐渐退去。
谭茹对李老太太有心疼,但是她也太不甘心了,不想余生都背负着疑惑与不甘。
“不,我要较劲儿,还要较劲儿到底,任何人不要再说,是为了我的新生活才如何如何。不要再说是为了我,这个家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想再背负那么多的因果责任,当这个家任何不幸的一切根源。”谭茹的目光重归坚毅,放下抹布,也将李老太太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下去,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李老太太看着她披着外套准备出门的身形,几度启唇,又最终只字未语。大约是谭茹的态度极为坚定,知道此时劝什么都无用,所以最后李老太太也只默默地收拢五指垂到身侧,缓步转身出屋离开。
谭茹出门与宋剑碰头,之后要他陪自己去本市最大的保险公司。因为通过谭蒙的日记,谭茹得知当年大姐在“意外”之前,在那儿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
在日记里,谭蒙写当时买保险的主要原因,是当时欧阳华入职到保险公司不久,需要业绩支持,她就自己掏腰包买了一份。而这种为凑业绩买下的保险,在她“死亡”之后,却真的赔偿了一大笔钱给姐夫欧阳华,之后让欧阳华做起生意。
这本没什么特别的,最多算是欧阳华有笔横财。可令谭茹起疑的是,谭蒙日记里清楚写的是,那份保单只买了几百块,顶格的赔偿也只有几万元。那么,当年欧阳华又是怎么能从保险公司得到那么多钱呢。
谭茹去找保险公司负责人,请他们调出当年谭蒙入保的记录看一看。起初保险公司拒绝这种要求,谭茹就指出谭蒙还活着的事实,强调主动来沟通当年的保单事宜,其实是为保险公司着想,防止有人骗保。
“骗保?怎么可能呢,绝对不可能,我们的管理审核制度非常严格,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负责接待的人员都不耐烦听完全部前因后果,就连连摆手示意,转身要离开。
见到负责人这种态度,谭茹觉得很奇怪,他拒绝的太干净利落了。直到目光落到他的工作证件上,看到上面写着的入职日期,谭茹忽然就像是明白了过来,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资料后,眼神微眯笑了笑,举步朝着负责人追上去。
“经理,我想起你来了,你和我姐夫以前共事过,我听他提过你。”谭茹忽然一改态度,大为惊喜地喊出口,然后在对方惊讶的反应中,又一边推着负责人进入办公室,一边笑眯眯地继续补充,说:“我姐夫叫欧阳华,就是保单的受益人,你再想想……”
另一边,宋剑陪着谭茹到了保险公司后却就被安排坐在在大厅里,谭茹说他什么都不用干,坐在那儿就行,就如同她之前保证的那样,绝不会令他为难。
宋剑隔着玻璃看谭茹在办公室内与那个负责人交流,期间还扭头指了指大厅内的自己,那负责人看宋剑一眼后,眉头则越蹙越深,最后侧手示意谭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