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只是因为辞退她时并不痛快,所以在胡言乱语。”
“是呀,那位记者朋友也这样置疑。保姆为了证明自己说谎,还说了一个细节,她说原本那家人想收养两个女孩儿的,因为觉得女孩儿可乖巧可爱。但中间人极力推荐养个男孩儿,说了许多好话,包括那个男孩儿家里的长辈特意主动跟商人夫妻联系,向他们保证只要愿意带走家里的一个男孩儿,以后绝对离得远远的,永远不联系。
那个男孩儿就是你,你说你和刘城抽签决定谁被亲戚收养,其实是抽签决定谁被中间人带走,卖给一户未知的人家。对吗?那时候你们一老三小在青山已经无法再停留,要背井离乡去南方,没有却钱寸步难行。你的长辈在思考过后做下了一种舍弃决定,用一个孩子,换一个重新开始生活的机会。”
“是又怎么样。对于一个被买卖过的孩子,这样翻出伤疤,掀开旧疮,有什么意思呢。被买卖,被收养,对于当年还是个孩子的我来讲,有什么能力拒绝。真要理论,我也只是一个受害者,被动的受害者而已。有过那样被亲人卖掉的经历,我和刘城等人断绝往来,对青山镇这个地方如此的嫌弃,厌恶,你应该也能理解了吧。”刘波在些许时间的自我信息消化后,淡淡吐出一口气,脸色变释然,端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杯中添水。
“话我还没有讲完呢。原本保姆也以为,夫妻两人是被中间人游说才换了个男孩收养,而那个男孩儿是被自家大人卖掉的,很可怜。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那个男孩是从中间人那里要到那对夫妻的联系方式,主动写了一封信联系他们,以家长的口吻称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能被领养。
你和你的养父母关系在后来变得不好,就是因为你的养父母发现,当年那封所谓的保证信出自你手。联系那对夫妻的人不是男孩儿的长辈,就是男孩自己,是你自己卖了自己,他们被骗耍了。
你与你的家人们分开生活,不只是因为条件有限,就如你自己所说,你很想逃离青山,想彻底永久的与这儿的一切划清界线,永无瓜葛,这其中也包括你的家庭亲人。我想,当年那场所谓的领养抽签,也不真是全凭运气,你应该作了弊。”
谭茹注视着刘波缓慢地讲述,刘波的脸色随着话语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下颌动了动,似乎是牙关在轻轻磨挪,强行克制住自己胸腔中的情绪,以阻止自己说些什么过激的言语。
刘波不语,谭茹就继续单方面的讲述。
“还有。你说,不知道是谁开始起的头,针对我大姐。那我来告诉你吧,是你们,就是曾经受过我父亲帮助的你们。在我大姐成为被霸凌的靶子之前,你们是所有人的靶子,你们想自己解脱,就献祭了我大姐,恩将仇报。你们以大姐身边的人的姿态反向抹黑,引导与联合其他人针对她。或许,那时候的你们是觉得,如果与大多数人站到一边,一起欺负同一个人,那就与他们是同类,会不再被欺负吧。
为什么你大哥大嫂不敢以真实身份,真实的原始面目,大大方方的去见我大姐?所谓不想打扰我们家的新生活,那不过是你冠冕堂皇的说辞,真实的情况就是你们没有颜面再出现在我大姐面前。
还有,所谓你们两家的父母在山上挖到宝藏,我也觉得你撒了谎。我宁愿相信,你们两家父母是知道梅万财藏了东西在那个山上的窑洞,出于报复的想法,合谋前去主动盗窃了里在的东西。”
讲至此处,谭茹微微前倾身子,携带着头顶灯光投下的阴影一起隔桌逼近了些刘波,再一字一句地说:“刘医生,你们刘张两家人,可不是什么柔弱清白的单纯被害者。你敢坐在这里和你对话,就不是没有准备而来,你如果真的想好好的尽早结束这场对话,我建议你诚实些。”
显然,刘波对于谭茹掌握的信息是震惊的,他微微放大瞳孔看着谭茹,表情与身体都僵在那儿,但又可以想到此时他的大脑又在飞速运转,在想着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错,谭茹的背后又还有什么样的人在给她提供信息。
“你大哥刘城出事后,你赶到现场时,真的一切已经结束吗?”谭茹问。
“你想说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本可做些什么,但你却没有做,而是袖手旁观。为了你自己的生活不被打扰,你帮张芳善了后,劝她安静地保守秘密,选择让刘城长眠在水泥下,成为你锦绣前程的一块足下砖。”
刘波迎视谭茹的目光,喉结滚动,之后冰冷地给出回答,说:“没有。我去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你不用回答我,因为你不欠我这个答案。真正需要答案的人,在意这个答案的,这世上只余一个人,就是你自己。”谭茹微笑,喝了一口茶,又用一种略带讥讽揶揄的语气继续说:“你是位医生,如果真的能那么无视一个生命的意义,那人还是你的哥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我真的很好奇。作为高级知识份子,你应该是个唯物主义人士,你不会真的以为,每年的午夜时分去树下坐半个小时,烧一些纸钱就能让他安息吧……”
“够了!”谭茹的话成功激怒刘波,他突然蹭地一下子站起来,胸口起伏,怒目看着谭茹,像是只惧光的兽被一下子赤裸的被丢在正午阳光下,全身所有的恐惧与愤怒,都在瞬间被激活。
“我捡到了一只光盘,里面是庄慧对梅万财的实名举报内容,但是我不想掺和,不管是正义的还是肮脏的,我都不在乎,我只想朝前看,这些年我努力做一个好人,努力做任何一件正确的事,从来不想回头。
我现在正过着我想要的生活,名校毕业,学从名师,有理想的妻子,未来还会有可爱的孩子,做着救死扶伤的事业,有一片光明大好的未来。根本不想理会任何陈年烂事,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没有任何想要生事的心。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回到这个烂泥地里,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