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色缥缈的身影，在蓝色灯光之下，忙前忙后。时尔打开碗柜，从里面取出碗碟子和筷子，端到灶台前，把碗放到大锅里。
然后，又拖着笨重步伐，蹲到大锅灶口处，往里面扔几根木柴进去，让其燃烧。木柴发出“啪嗞啪嗞”的声响，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过了一会，她慢慢从灶口站起来，拖着年迈步伐，把手伸到大锅里，动作娴熟洗起来碗。又过了一会，她又奔到菜板前，拿起菜刀，刀法麻利剁起菜来。
雪歌轻轻推门而进。她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一边炒菜，一边说道：“等会，菜马上就好啦。”
“不用麻烦，你该走啦。”
菜放到大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油烟从锅里升起，沾到她那苍老的脸上。她道：“我儿，他今晚回来吃饭，我得做好他爱吃的饭菜，不然他得要饿坏。”
说完，又是一头扎进烧菜中，又开始忙碌起来。
雪歌道：“张婆，醒醒吧，你知道的，你儿子是不会回来吃饭。”
张婆手中菜铲“哐咣”一声，掉落在地上。这时，桌面的老人机“铃铃”响起，从里面传来男人说话声：“妈，我们今天不回去了。图图明天有补习班要上，我明天也要加班，所以不回，你不用等我们吃饭。”
“哔嘟”，电话那头挂断线。
“不回来了呀，又不回来。”
张婆失落坐在餐桌前，摘下老花镜，慢慢把头靠埋在两臂之间，闭上双眼，就这样子坐着长眠。
在她的面前，摆放再多丰盛的饭菜，显然也是索然无味。等不到牵挂的人，做再多努力也是徒劳。
“唉。”
雪歌唉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内心也跟着十分难受起来。
突然，屋内一切事物又消失不见。蓝灯“啪”一下熄灭，很快又“啪”一下亮起来。墙壁又出现一个陈旧的碗柜，张婆迈着步伐，走到碗柜前。从里取出一叠碗，脸上洋溢开心笑容。
“我儿，今日要回家来唷。我得给他烧几道，好吃的饭菜。”
她又像刚才一样，走到灶台，勤快洗起碗筷。之前做过一遍的事，又再次重演。
雪歌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灯，又看了看张婆。
“看来，她是陷在死前记忆里，不断重复生前最后做过的事。”
她在胸前，比划双手，快速做出施法手势，念道：“万物皆因，开。”
话音刚落，一道佛光从双手闪现而出。瞬间把昏暗的屋子，彻底照亮。张婆被佛光照射而过，缥缈的身影，立马化作一缕金光消失。
过了一会，干净房屋变成一间破烂不堪的瓦房。房子四周，到处长满蜘蛛网。潮湿地面，掉在地上发霉的饭粒，一股刺鼻的尿臭味，扑鼻而来。
“真臭。”
雪歌掉头退出屋子，站到大门口，大口大口深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这回，她又跑哪里去？”
她扫视四周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对面屋子里。她快步走上前，摘下门栓的铁链，双手推开两扇木门。
这间房子，只摆放一张木床。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低垂着头脑，坐在床头前。见到雪歌走进来，她一言不发就这样子坐在那里。
雪歌直奔主题道：“你再不走，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
她慢慢微微抬起头，语气缓慢问道：“他们...是不是都....嫌弃我老婆子？”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不是你的家人。你儿子平时怎么待你，你自己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人老了，不中用了。自然就会被嫌弃，成了老不死的东西，活着也只会是拖累儿女。唉，死了也倒好。他们就不用再为我的医药费发愁，可以买想买的东西。”
“你惦记这些没用东西，又有什么用？既然你想清楚了，该上路就上路，就不要再逗留。”
“可....我不甘心呀。我含辛茹苦把儿养大，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有儿送终。养儿防老，忙活大半辈子，不就是图这个么？”
“你的目的实现啦。你有儿，有孙，算是得到一个人生完美结局。”
“你可知，有了媳妇忘了娘呀！”
张婆仰天悲?起来，眼角缓缓流下两行泪水。脑海里浮现一间明亮的房间，她拖着笨重的步伐，穿梭在房内房外。
“谁在厕所？哎呀，怎么一直不出来？”
她吃力扭开厕所门锁，道：“那门卡.....”
“哎呀，原来是妈！”
还没有等她说完，女人就打断她的话：“我赶紧时间。”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挤进厕所，把她一下子推到门外，并且“砰”一声把门关上。
“老人家就不要一大早来跟我们瞎闹。”
“....哦。”
她只好慢慢退回客厅，找个凳子坐下来，等媳妇用完厕所出来。她原来想上厕所，可刚进门时，厕所门把却卡死，她费了很大劲才把它扭开。
“妈，”女人抱着小孩子出来，对她说道：“早上大家都在赶时间上班，我又要送图图上学。你没有什么事，就不要跟我们争厕所。不然，等会全家人都要迟到。”
“哦哦哦。”
她拼命点头应答。
呆坐在客厅角落里，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身影，身下情不自禁流出一淌暖流。
“我的妈呀！”
女人发出尖叫声，她大声说道：“这是我新买的毯子。你怎能坐在上面尿尿呢？”
女人激动一下子拉起老人，怒吼道：“被你这样子一搞，这些东西都不能要啦。哎呀，烦死我啦，老公，你自己出来收拾。”
说完，抱起孩子，甩门离开。
“妈，”男人脸露难色，道：“对不住啦，只能委屈你回老家住几天。等我哄好丽丽，我再把你接回来。”
“哦哦，好好好。”
她点头应答。坐上儿子的车，回到她最初熟悉的地方。闲来没事，坐到村口大榕树下，双眼望着村口大马路，期待能出现思念的身影。
眼泪婆娑迷糊了双眼，她道：“我只想他们再陪我吃一顿饭，我就心满意足啦。”
雪歌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孩子长大，就算你不情愿，他们终有一日，会飞燕离巢。儿有自有儿世界，你不属于他们的世界，硬要留下，最终会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