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村里长大的小孩子来说,榕树姥爷陪伴他们整个童年。
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结伴在大树下玩各种游戏。比如比赛爬高,跳橡皮筋,踢足球等。承载着他们太多童年回忆。如今,看到它倒下,心中难免没有一丝丝难过。
它就像一位长者,默默守护村子。现在长者逝去,只能在心中为它默哀送行。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他别过脸,道:“好端端的大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老公,”他老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是不是忘记拿香烟蜡烛?拜祭咱妈那些东西呢?”
“.....”
被老婆打断他的哀伤,他羞涩慌忙擦了擦眼睛,慌称道:“靠!眼泪吹进沙子里。”
“别靠太近。”
老婆伸开手,把他们向后推移几步。她也认为,农村里到处是尘土飞扬,稍不小心就会变得脏兮兮。
她非常讨厌,把孩子抱起来,说道:“赶紧拜完咱妈就回去。”
“妈妈,”小孩子道:“奶奶呢?”
“等会就见着,你到时给奶奶上炷香。”
“唔....”
小孩子似懂非懂眨了眨眼睛。
“来,给我抱吧。”
男人接抱过小孩,说道:“昨晚爸爸梦到奶奶,她在等我们回家吃饭咧,我们赶紧拿东西去看看奶奶。”
“好。”
小孩子乖乖点头,双手抱住他爸的脖子,跟着他爸妈离开。
“生前不敬亲,死后哀悼难。”
“歌儿,”陈浠用手在雪歌面前晃了几下,见她看得出神,他问道:“你怎么了?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只不过和他们母亲,打过几下照面。罢了,事情已经结束,她的思念也算是传达到他那里,也没什么好说。”
“嗯唔,等你见多就习惯了,没啥大不了的事。坟前孝子,随便抓就是一大把。命数自有己,旁人干涉不了。”
“...唔。”
雪歌低下头,双手抱在胸前,踢起脚下的石子来。
“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
雪歌抬起头看了看陈浠,又看了看四周,道:“去桂花嫂家。”
拿定主意之后,直奔桂花嫂一家方向走去。
在她家豪宅大门前,停放一辆轿车。从屋里走出一个手提行李箱的男人,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在她手里也同样抱着一大袋东西。
女人见到雪歌他们,主动打招呼道:“北冥小姐。”
“她是谁?”男人问道。
“她就是我跟你说起过,北冥大师,就是她救我们。”
“大师,”男人嘴角一撇,露出轻蔑一笑,道:“又是来骗钱的吧。”
说完“砰”一声,关上后尾车箱,甩脸直接往屋里走去。
“老公”
女人有些无奈,尴尬对雪歌说道:“对不起,我老公刚从外地回来。有些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
“没事,他的反应算是一个正常人。”
“呵呵。”
“你婆婆在哪?”
“在屋里。”
“她怎样?”
“有点不太好,自从回来之后,婆婆就一直处在悲伤状态。公公的死,对她挺大打击。”
在跟榕树妖大战前,陈浠利用次元空间,把桂花嫂先送回村里。回到村里,桂花嫂就狂哭不止,把许杆的死跟家里人诉说,并把外地儿子叫了回来。
雪歌道:“他们欠下的债孽,还没有结束勒。”
说完,她就毫不客气直接推门而进。
这时,桂花嫂一人躲缩在门边角落里,头发凌乱,双手抱紧双膝。
“大婶。”雪歌叫道。
桂花嫂慢慢抬起头,注视雪歌,悲伤道:“是你,该还的债,我老头子已经死,惩罚够了吧。我儿,”说着突然情绪激动抽泣起来,哭道:“他不要妈了。”
“没说不要你。”
她儿子走进来,大声说道:“不是叫你,办完爸的丧事之后,跟我们一块进城。老是自己一个人在那,胡思乱想些什么,整个家都被你和阿爸搞得乌烟瘴气。”
男人把目光瞟向雪歌一眼,又说道:“天天围着不知哪来神棍,疯言乱语,哼。”
“啧。”
陈浠有点不爽,伸手一拍男人肩膀。男人立即非常反感弹开,并大声吼道:“你干嘛?你有病吗?”
“呵!眼前飞过一只厌人烦的苍蝇,忍不住伸手拍死他。”
“你”
“诶,老公,”他老婆连忙进来拉住他的手,说道:“你不是说要找村长商量咱爸的事吗?我刚看到村长在我们家门前路过,你快去找他。”
“.....行。”
他极不情愿退出屋,被老婆拉出去。
陈浠道:“这家伙,火气真旺。”他转头看向雪歌,问道:“诶,你怎么不吭声?他都这样子骂你,连句反驳的话都不说?”
“习惯就好,反正像他这样的人多的是。自负的人,总会有他该有下场。这不,你刚才不是已经送了一大礼给他么?”
“嘻嘻,我没嘞。”
陈浠心虚别过脸,装作啥事没发生。可在他心里却偷偷乐,他给男人那一掌,顶多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出出心里的气。
“火气太旺,晚上梦多,正常的事正常的事,嘻嘻。”
“就你手多。”
说完严肃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可在她转过脸时,在嘴角上忍不住扬起一抹笑容。
雪歌对桂花嫂说道:“带我去找李佳欣。”
“.....”
桂花嫂沉默一会,慢慢站起身来,淡淡说道:“走吧。”
自从吸走李佳欣灵魂之后,桂花嫂时常偷偷背着许杆去看望李佳欣,关注她的状况。李佳欣成了她心中一根刺,时刻鞭刺她的灵魂,让她深感罪恶。
她知道自己的手是肮脏,屈服于恶魔,迟早会遭到报应。许杆的惨死,就是上天给他们报应。
她每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房子,眼里饱含不舍。她知道,他们的家即将要散了。再豪华,再奢侈,没有家人,就只是一个华丽的空壳。而造成现今的局面,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她停在一间病房门前,指着里面说道:“她就在里面。”
“医生,我女儿情况怎样?”
这时,从病房里走出两个身影。一个瘦小的女人,一看到桂花嫂,立即两眼发亮,高兴上前打招,说道:“桂花姐,好久不见你啦!”
“欣欣妈妈。”
桂花嫂尴尬笑了笑。
“你...怎么瘦呢?身体不舒服?”
“不,没事。就是最近家里出了点事,现在都已经解决了。”
“咋呢?是小宝又不舒服?”
欣欣妈紧张起来,关切道:“别累身体,小宝也来医院呢?”
她俩,原本就不相识。她认识桂花嫂,是在女儿出事之后。因为治疗,需要大笔费用,当时就是桂花嫂慷慨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对于欣欣妈来说,桂花嫂就是他们一家的大恩人,心中对她抱有无限感激和敬重。从那起,她俩慢慢变成熟络好姐妹。
而对于桂花嫂来说,给他们钱,只是想减轻心里愧疚和罪恶。毕竟害他们女儿的人,就是近在眼前的她。
桂花嫂问道:“欣欣她,怎么呢?”
“唉”
她长叹一口气,神情沮丧说道:“还能怎样,植物人一个。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二十多年。怕是就这几日....”
说着忍不住难过抽泣起来,道:“昨天刚从ICU病房转出来,医生说是叫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呜呜也好,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就让她去找她爸去吧。”
她是个苦命女人,好不容易供完女儿大学毕业,就等着她一展才华,结果天有不测之风云,女儿去完一次修学旅行回来,就突然之间变瘫,成了植物人。
而她的丈夫,在五年前,也因辛劳过度,离开人世。如今在世上,就只剩下她和她的女儿。
可现在,连女儿也即将要离她远去。世上最大悲伤莫过于此,眼睁睁看着白发送黑发,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用纸巾擦了擦泪水,自我安慰道:“想想也好,我以前很害怕,自己走了之后,留下欣欣一个人怎么办。现在,她走在我前面,我就没什么牵挂。”
“我....”桂花嫂忍不住落泪,道:“我对不住你们一家。”
她起身跪在李佳欣母亲面前。
李佳欣非常诧异连忙拉她起来,可她怎样也不肯起。她问道:“姐,你这是怎么呢?”
“我有罪,就让我跪着吧。”
她指向雪歌他们,说道:“他们可以救欣欣。”
“.....?”
欣欣妈一脸懵,满眼疑惑,问道:“他们....是医生?”
雪歌道:“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说完直接走进病房。
“诶”
欣欣妈想跟上去,可却被桂花嫂拉住。
“让她去吧,现在只有她能救你女儿。欣欣妈,你坐下来,慢慢听我说。”
她把李佳欣母亲拉回位置上,决定把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全盘一一如实告知对方。唯有这样,她才能赎罪。
病床上,躺着那人,和他们见到李佳欣判若两人。真正肉身的李佳欣,由于长年困在床上,身体肥大。留着一寸长的短发,鼻子上挂着吸氧仪。
雪歌对陈浠道:“这里人多,我需要次元结界。”
“好。”
结界发动,立即把他们与普通人类隔开。雪歌从包里拿出瓶子和小红袋子,说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嗖”一下,出现束白光。一个白色缥缈的身影,出现在床前。
她上下打量一遍床上女人,有点不敢相信,指着她问道:“她真的就是我吗?”
身为灵魂的她,不能说是绝世佳人,但好歹也不是眼前大肥妹。她非常诧异瞪大双眼,注视床上的那人。
除了五官相似,其他没有任何相像。她又问道:“我真的还活着?”
“人有三魂七魄,当时吸魂瓶吸走你的部分灵魂,剩下的灵魂留在本体,所以才会导致现今这样。
你没有记忆,应该是白骨精把你的记忆灵魂锁在玉瓶。只要把所有灵魂归位,你就能苏醒过来。”
“.....”
她沉默一会,抬起头,望向窗外那个瘦小女人。她对她的记忆,一片空白。
看着女人头上花白发丝,还有写满疲累深凹的眼睛,她的心中泛起莫名心疼感,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
“她...就是我的妈妈。”
她渐渐飞身而起,平躺在半空,与床上的女人对应而卧。她道:“北冥小姐,请让我回去吧,我想回到妈妈身边。”
说完慢慢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过往种种记忆。
坐在花轿里,被抬往许府古宅。每日忍受许杰霖的欺辱,又望眼欲穿等待他的归来。在被狐小妹赶出来之前,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来自哪里。
她以为自己生来就是属于古宅,就是属于许杰霖。许杰霖对她打骂,她以为是正常,是因为她做得不够好,才会遭来他的讨厌。
直到被赶出来那一刻,她才知无处可归。于是,她跟在别的妖魂后面,四处游荡。听到雪歌的事迹,她便前来寻找雪歌,学着别的鬼魂,说是要寻家寻记忆。
但真正要回哪里去,她也不知道。记忆盒子像是被人抽走,没有任何关于过往回忆。
而现在,在她的大脑深处,记忆开始归位。以前空白画面,渐渐浮现熟悉的面庞。她的妈妈,她的爸爸,一家三口,相拥在一起快乐记忆。
还有她的朋友,和他们一起踏上修学旅行。一大早起床,做好万足准备,要去登山徒步。这是她最喜欢活动之一,爬山虽累,但是每征服一座山,她就觉得特别自豪和骄傲。仿佛身心,从那一刻得到洗涤。
穿梭在山间,欣赏山林中一草一物,呼吸大自然的空气,会让人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可突然之间,脚下不小心被一根横垮生长的大树干,绊倒在地。
“哎唷!”
她爬起身,拍了拍手上灰尘,手掌被擦破皮。
“欣欣,你没事吧?”同伴问道。
“没事,擦破点皮外伤,不要紧。”
她满不在乎把手上血迹擦到树上,再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拭伤口。
同伴道:“这树,长得真够特别,就像一只拦路虎。”
“我看看...”
她低头仔细打量一番,树根的尽头是一个凸起小山坡。山坡中间嵌有一块破烂不堪的石头。石头上面字迹模糊不清,只有唯一个“墓”勉强能够辨认。
“这...好像是一座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