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山？

　　完了！

　　顾君撷觉得丈母娘要不要在治疗中心住着尚且另谈，但现在老丈人的精神状态，是很需要心理医生来给他看看了。

　　“来，坐下来慢慢聊吧。”

　　南云生席地而坐。

　　顾君撷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地面，也没有犹豫，学着老丈人的架势，盘着腿坐下。

　　“你一定很好奇吧，这哪是什么山？”

　　南云生苦笑。

　　顾君撷垂着头：

　　“或许这对于我和从这路过的陌生人来说不算山，但对爸而言，这里应该有着您人生中最重的一座山。”

　　南云生瞬间泪目。

　　坚强了大半辈子的他，在女婿面前绷不住了。

　　“小顾，你...我...”

　　南云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顾君撷轻拍着他的肩膀：

　　“爸，在这个家里，您撑起了大半辈子的天，后半辈子该我来了，所以您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该瞒着红豆的，我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咱爷俩一起守护着她们娘俩。”

　　一句咱爷俩守护她们娘俩。

　　南云生哭的像个孩子。

　　等他哭完，顾君撷已经把那个小土丘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爸，这里面埋葬的，应该是您和妈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份子吧？”

　　南云生摇头：

　　“这里面除了一块从仙女山求来的神牌，别无他物。”

　　“仙女山？神牌？潭州真有座仙女山吗？”

　　“仙女山不在潭州，在土窑村，土窑山上有座道观，道观里以前有个神婆，我当时带着明月去土窑村玩，回来后明月怀上了，我后来又抽空带她去了一趟，仙女观的神婆说，我们的孩子命里带富贵，但注定多磨难，所以我们为腹中孩子祈了一块平安符。”

　　顾君撷想了想，命里带富贵。

　　这神婆还有点准头。

　　嫁给身价千亿的潭州首富为妻，这应该算得上是富贵了吧。

　　要说磨难嘛......

　　那个前男友算不算是她的磨难？

　　开了个小差的顾君撷恍神回来，却听到南云生说，“要是能富贵相抵就好了，我们宁可她平平淡淡一生，不要什么富贵，也别给她什么磨难，只要她在我们身边就行。”

　　等等。

　　只要她在我们身边。

　　顾君撷一头雾水，“红豆在潭州读的大学，毕业后也留在潭州，她也算是满足了二老的愿望，留在了你们身边。”

　　这话一出，南云生眼里的悲伤更浓了。

　　顾君撷突然感觉心口像是扎了一根刺：

　　“爸，您和妈...以前是不是还有过一个孩子？”

　　南云生苦笑：

　　“不是有过，是只有过一个孩子。”

　　“那红豆......”

　　顾君撷万分错愕。

　　闪婚当日，他坐在车里看着夫人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就有一种很奇怪的错觉。

　　她不太像爸爸。

　　也不太像妈妈。

　　就感觉她身上没有父母二人的影子。

　　当时他想着，或许是红豆太过漂亮的缘故。

　　事已至此，南云生也不隐瞒了，“红豆她不是我们的亲生骨肉。”

　　这消息，犹如一记闷雷。

　　顾君撷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在红豆心里，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父母恩爱，一家和气，圆满和谐。

　　南云生意识到自己过于直接了，急忙解释：

　　“小顾，我跟你说这些，是我怕自己撑不住了，将来红豆她妈没人照顾，有你帮我兜着，我也能喘口气，但这并不代表着我跟你妈两个人不爱红豆，相反，我们很爱她，这二十多年来，我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红豆不是我们亲生女儿的事，你别跟她说。”

　　顾君撷点头：

　　“所以红豆和爸您亲生的孩子是抱错了吗？”

　　如果是抱错的话，应该可以找回来。

　　南云生摇头：

　　“不是抱错，是被人偷了，找了两年，找到了，孩子得了病，没了，被人扔进江里，尸骨无存。”

　　“那红豆呢？”

　　“红豆......”

　　南云生仿佛眼里有了光彩，“孩子被偷那天晚上，我们感觉天都塌了，也报了警，孩子她妈产后虚弱，当时就晕倒了，扶回病房时发现摇篮里躺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婴儿。”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丢失的孩子又被人送回来了。”

　　“但我们的孩子后腰上有一颗红豆大小的胎记。”

　　“被人扔在我们摇篮里的，就是红豆，当时我抱着她，她小脸惨白，身子冰凉，像是没了气息一样，我抱去给医生看，医生说没救了，这孩子应该是救不活了，所以被父母给遗弃了。”

　　“那后来呢？”

　　顾君撷心都是揪着的。

　　南云生叹了口气：

　　“孩子太小，医生说没必要抢救了，让孩子白白遭罪，那年头医疗条件有限，现在的治疗中心，就是当时的医院，条件很简陋。”

　　“毕竟是一条小生命，赤条条来，总不能再光溜溜的走，当天夜里我找了木匠师傅给她做了口小小的棺材，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想着等她彻底咽气就送去埋了。”

　　“那天凌晨，孩子彻底没了气息，我给她换了新衣服，把她抱进小小的棺材里，盖子快合上时，红豆她妈醒了，看到棺材里躺着个小婴儿，哭着喊着非要抱起来喂奶。”

　　“孩子气息都没了，哪里还吃得了她的奶，她不肯撒手啊，非说这是仙女娘娘送给她的孩子，她拼了命也要守着护着。”

　　说起往事，南云生老泪纵横。

　　顾君撷听的悲从心来，感觉今天江边的风格外的冷。

　　“那后来呢？红豆怎么又活了？”

　　那么小一个孩子，让她自生自灭。

　　南云生双手哆嗦着，“后来她跪在医生面前苦苦哀求，让医生救救孩子，医生没办法，给孩子打了一针，那一针下去半点用都没有，她就把从仙女娘娘那里求来的平安符烧成水，一股脑的泼在孩子脸上。”

　　“孩子身上都快凉透了，我们都劝她让孩子入土为安，她却发了疯似的把我们所有人都从病房里赶了出去。”

　　说到这儿，南云生紧抓住顾君撷的手，满眼期待的问：

　　“你相信前世注定的母女缘分吗？”

　　“相信。”

　　顾君撷顺着他的问话点头。

　　南云生如同迎接新生一般：

　　“那天破晓时分，孩子的哭啼声从病房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