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一定很庆幸你还活着
换做任何人,他也一定会躲开。
但这一刻,时锦的身体像是忘了该怎么做反应,就这么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感受小姑娘掌心的温暖。
秦莘眉头紧紧皱起。
刚刚她就发现了,淋浴房内虽然一直在放水,却没有分毫热气涌出,现在一摸时锦身上果然冰冷一片。
他居然在冲冷水澡?
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避嫌,秦莘二话不说拿来干净的大浴巾,将时锦擦干后裹上厚实的外衣拽到暖气旁。
这期间,时锦乖巧得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不说话,也不反抗。
看见他这模样,秦莘原本准备好的腹稿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认命地去给他倒了杯热水塞在手心。
就连在这种状态下他都记得要保护好剧组的服装和做好的造型,叫人怎么苛责?
是以憋了半天,秦莘只憋出
“姜茶能喝得下去吗?”
“感冒药有没有备着?”
“现在难不难受?嗓子疼吗?头晕不?”
她都觉得自己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殊不知正是这样发自内心的担忧,将时锦从混沌失神的状态拉了出来。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会这样担心他。
只是他。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那忙个不停的小手。
秦莘歪头,正想询问,就听他缓缓开了口。
“我有个……兄弟。”
隋导的确是个很用心的导演。
所以找来演萧向墨弟弟的演员眉眼间真的和他有几分相似。
但正因如此,当他在自己眼前喊出“哥哥”,回忆汹涌而来,更令他无从招架。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人倾诉,没想到胸口那些澎湃的情绪会在此刻冲破压抑。
他的嗓子有点哑。
“他死了。”
“因为我。”
秦莘浑身一震,瞬间瞪圆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那这部剧对时锦来说,该是多大的折磨?
怪不得他无法入戏,也怪不得原剧情里,《望君归》只给时锦带来无数质疑。
他是用什么心情说出那句“是我能力不足”?
向来伶俐的口舌现在毫无用武之地,秦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徒然有些心疼。
脑子一抽,她伸手抱住了时锦,而后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
“可他一定很庆幸,你还活着。”
好像有什么很明亮很温暖的东西冲破黑暗,落在了时锦的身上。
从业数年,从未在工作上出过差错的人,今天屡次在十分简单的剧目中ng,这令剧组一部分人对时锦的滤镜破碎。
时锦真的就像传闻中那样演技超群,魅力无匹吗?
会不会是谣传?
会不会是夸张?
会不会,他们只是被营销号骗了?
在这越来越明晰的质疑声中,何薇薇心底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时锦失常的原因。
如果他跨不过这个坎,就此跌落高台,那她怎么办?
她回国是为了风风光光地复出,可不是为了陪他一起坠落。
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说:“相比之下,何薇薇的演技还更值得期待呢。”
何薇薇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说的没错,有比较才有鉴别,有对比才有高下。
时锦就算不当演员,也有手底下的公司盈利,这辈子都不愁花销生计。
何不让时锦在功成身退之前,成就自己?
想到这,她看了眼休息室的方向,脑中都是时锦对她无情冷漠的模样。
恰好饰演男主弟弟的演员红着脸来要签名:“薇薇姐,我是你的粉丝,这是我第一部剧,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您指导我的演技?”
何薇薇温温柔柔看进他和年少时锦有分相似的眼睛。
“好啊。”
当时锦再次出现,他发现“弟弟”变的和不久前不一样。
原本只是一分像,现在加上神态和动作,竟有三四分从前的模样。
那么骄傲自负,那么肆意轻狂原来他从前那么讨人厌。
导演说“action”之前,时锦看了看小姑娘原本站着的地方,那里现在空无一人,可她说的话却留在心间。
她说。
很庆幸,他还活着。
原来他活着,是值得庆幸的事。
镜头里那张鲜活的脸,慢慢出现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情感。
副导使劲揉揉眼睛:“这感觉,这感觉像是,像是……”
他找不到词,隋导却靠在椅背上,吐出憋了一上午的郁气。
“新生。”
粉丝们总夸时锦天人之姿,温润如玉,可在片场待惯了的隋导只觉得,那不过是种高明的演技。
可现在不同,时锦变了,他不再和从前一样带着面具,此刻的他像是摆脱了什么束缚。
虽然仍旧偶尔会在和“弟弟”的对手戏中出错,但他看起来,很轻松。
“导演,”镜头里那家伙转过头,语气居然有些属于少年人的骄矜,“这条不行,重来吧。”
隋导哼了声:“你都会替我做决定了?”
手上却已经老老实实准备好了场记板。
这条确实不行,萧向墨对弟弟应该是纵容且宠溺,这小子刚刚看起来像是要揍人。
刚准备打板,有个声音响在他脑后。
“哎哎,隋导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端着保温杯的王良语气复杂:“我先给时锦吃个退烧药。”
周遭都是一愣:什么玩意儿?
隋导也一下子坐直:“他发烧呢?”
王良瞥了眼人群里满头大汗的小姑娘:“刚刚上场前39度7。”
要不是秦莘,他都不知道时锦病了,就连感冒退烧药也是小姑娘去买的,他这个经纪人实在惭愧。
他只想着注意舆论,不让时锦因为演技失常陷入风波,却忘了关注他的身体状况。
把药递到时锦手上,王良满脸羞愧地说:“是我失职。”
时锦拍拍他的肩,并不在意:“事出突然,不能怪你。”
王良觉得他家艺人简直太心胸宽阔体贴大度,却不知这场戏结束后,时锦吞吞吐吐地对秦莘说:“我冲澡的事……”
秦莘俏皮地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然后递给他一罐姜茶。
时锦喝得面不改色,秦莘夸他:“时老师喝药可比裴哥干脆多了。”
时锦眉梢高高挑起,那人从小就娇气,成年后也还是这副德行,也不知道最艰难的那几年是怎么过的。
经过王良特意公开病情这一趴,现场工作人员也算是找到了时锦上午发挥不稳定的缘由,即便下午他仍时不时出点错,大家也觉得情有可原。
人吗,谁还没点头疼脑热了,人家时老师可是顶着接近40的高热在工作,谁好意思嫌弃?
隋导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