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凌看着那对准自己的枪口，努力聚焦。

　　“他居然把这个留给你了？”

　　陆言敏锐地从中捕捉到关键信息。

　　“你是我爸的……同伴？”

　　易凌眉梢一挑，开始怀疑这小子搞来催眠又催泪的东西就是为了套自己的话。

　　然而陆言更不理解了。

　　如果是同伴，同为绑架犯的他为什么要杀他们？

　　从易凌身上显然是得不到答案了，陆言双手举枪，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抖得那么厉害。

　　易凌绷紧神经。

　　陆言是个外行，握枪的姿势都不对，他甚至无法承受重量，手臂发颤。

　　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再怎么外行，再怎么举不动枪身，他也歪不到哪里去！

　　不得已之下，易凌只能一点点往后退。

　　这一退，他脚底像踩中什么。

　　但越发混沌的大脑已经无力思考，只听“砰”的一响，陆言胳膊微抬，似是瞄准了他的心脏。

　　然而疼痛并未袭来，大概是……瞄歪了？

　　易凌心中一松，又一紧，因为陆言这小子居然接连又开了几枪！

　　该死，陆源到底留了多少子弹给他？

　　这枪膛总不能还是满的吧？

　　他也在心里跟着数。

　　一，二，三……

　　这型号他熟悉，最多五发子弹！

　　数到五的时候他加快速度，伸腿横扫。

　　然后他就听见了第六声响。

　　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就算陆言没拿过枪，也不至于五发子弹一发都没落实吧？

　　而且仔细回想，声音发出的地方好像也不对劲？

　　怎么会在他身后？

　　就在这时，伴随着身后继续劈啪作响的动静，陆言的枪口稳稳瞄准易凌，然后果断扣下扳机。

　　“呲”

　　辣椒水！！！！！

　　易凌很久没有这样愤怒过了，上一次还是得知何薇薇把小锦推落通风管道的时候！

　　他发誓，一定要宰了陆言！

　　但陆言哪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见他本能地闭上眼，陆言抓住他的腿用力拽向自己。

　　易凌是真没遇到过这么打架的，被他这一把拽的差点劈叉。

　　柔韧性的问题他当然没在怕，问题是地上都是砸碎的瓷片，他这叉劈开，碎瓷就都扎进肉里。

　　陆言趁机把网上买的电击棒按在了易凌脚脖子上。

　　好，好得很。

　　好一个陆言，好一个陆源的儿子！

　　他当初怎么没从陆源身上看出这些奸诈阴险呢！

　　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却跟没痛觉似的，摇摇晃晃，再次站了起来。

　　连电击棒都不行？

　　这已经是他能从正规渠道买到的最大的电量了。

　　陆言自己也不免吸入一些催眠催泪瓦斯，这会儿双眼通红，颇有些懊恼。

　　“你可真难对付。”

　　要不是屋里的空气有问题，易凌真想深吸一口气。

　　到底是谁难对付？

　　他杀过那么多人，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在陆家身上接连受挫。

　　本想着小忆要护着那个小崽子，他就把陆言处理掉，这样还顺便能帮儿子抢走秦莘，结果这小子滑的像条泥鳅！

　　不行，不能再拖了。

　　趁着痛感还在，易凌再不管陆言的小把戏，无论他扔出什么，都不看一眼，只管奔着陆言的致命处捅刀子。

　　他认真起来极难避让，陆言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唇色发白。

　　这些日子能收集制作的药剂都用完了，为了自己和弟弟的命，他也已经尽了力。

　　他现在也不太确定，报警后被发现肮脏的身世和就此死在这里，究竟哪个后果更可怕。

　　不然就和他同归于尽算了。

　　正费力去按手机上的紧急报警快捷键，门铃却忽然响了起来。

　　可视门铃画面上，秦莘焦急的面容一闪而过。

　　陆言忽然爆发出求生的力量，奈何手机被易凌一脚踢开。

　　陆言张口要喊。

　　“快报……”报警！

　　门从里面锁上了，秦莘有钥匙也进不来，他不必担心她一时冲动以身犯险。

　　但如果她能报警，这男人一定会投鼠忌器。

　　至少，至少他不会再对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去伤害秦莘！

　　是他想错了，秦莘那么好的女孩，怎么会因为他父亲的作为对他厌恶？

　　只要他好好解释，他们一定还会和从前一样！

　　易凌却捂着他的嘴，如恶魔般在他耳边低语。

　　“你确定，真的要让她进来吗？”

　　“哪怕被她知道，你父亲参与了那场差点要了她命的绑架事件？”

　　陆言所有的挣扎在这瞬间僵止。

　　他发不出声音，连面色都因为被易凌捂得太严而红到发青。

　　可他眼底是无法让人忽略的震惊。

　　易凌的另一只手挪到陆言脖子上，缓缓收紧。

　　“看来你还不知道？”

　　“当初和裴琛他们一起逃出来的根本不是何薇薇，是秦莘啊。”

　　“而你父亲，差点害死她。”

　　陆言挣扎的动作越来越轻，面色已经转为青紫。

　　他的双腿不断踢踩在易凌的身体和地面之间，两手奋力想扒开易凌卡在他脖子上的手。

　　他额头的青筋鼓起，俨然已经快要窒息。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门外有人，易凌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好在这小子因为他和秦莘之间的恩怨怔住，被他趁机制住。

　　再来一分钟，一分钟后，世上再无陆言。

　　眼球充血，陆言的视线也已经泛了红，模糊的视野中，男人衣领散开，露出被严重烧伤后留下满脸疤痕的五官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可他厚重到遮挡视线的额发因为低头的动作不再遮挡眉眼。

　　陆言依稀仿佛看到一双过分漆黑的眼瞳。

　　门外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声音，是秦莘以为他不在家，所以走了吗？

　　幸好……

　　这样，至少她不会被牵连。

　　只是有些对不起她。

　　自己死了之后，她一定没法放着阿生不管。

　　她要照顾外婆，自己帮不上忙，还又留给她一个烂摊子。

　　以后看着阿生，也不知道会不会想起自己。

　　想起自己的时候，她会是什么心情呢？

　　会不会有一点难过呢？

　　秦莘，对不起，真不该让你喜欢上我。

　　胸腔里的氧气几乎被压榨干净，陆言的双手无力垂下。

　　易凌并未松手，他见过太多装死的家伙，所以相反，他将双手都压在了陆言的脖子上。

　　就在这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巨大的玻璃碎裂声。

　　然后，秦莘慌张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放开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