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李希一愣，缓缓抬头看向式弥，她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恨意，语气也淡淡的，好似自己与嬴政苟且一事并未让她放在心上。

　　眉眼中有些许岁月静好的味道，式弥坐着，望向李希，随后她笑了笑，摇着头说

　　“该不该给你位份，要不要让你服侍君上，应当由国君自己做主，我虽为王后……可实在管不了这些。”

　　李希刚想再开口，式弥又开口道

　　“你大抵还不知道吧，从前君上还是太子时就允诺我不会再纳其他女人为姬妾的，如若今日我替你去求君上给你个位份，岂不是叫他失信于我，这等有损君王信誉一事，我怎么能做呢。”

　　“可是……”

　　自从入了秦宫，这每一步都走的出乎李希意料之外！嬴政多变的性格，眼前看似好说话却句句话中有话的王后，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况且，李希也察觉到，王后似乎十分谨慎，也已然察觉到了自己有隐情。

　　若是此刻执意要求个位份，不仅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更加没尊严外，反而叫嬴政看轻了自己！若是他对自己厌弃，岂不是没有办法近他的身？那如何行刺？

　　自己大抵是太着急了，入秦宫不过一夜罢了，只要嬴政没赶自己走，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上位！也许……做个闲散的乐师会更有机会布局呢？

　　李希沉默片刻，不再反驳，她点点头回应道

　　“是，民女知道，民女不会再妄想了。”

　　式弥知晓此女子来路不明，背后似乎另有隐情，自然不能答应让她服侍嬴政，若是能将她背后的秘密全部挖出来，待那时她若还是清白的，自己自然会去替她求个位份。

　　虽然面对这件事让自己悲愤，可此时的式弥也不再耿耿于怀，既然事情发生了，只能面对，好好处理，怨天尤人或是整日愁眉苦脸的，除了叫他人厌恶外，没有任何好处。

　　况且……得为三个孩子着想啊！扶苏为嫡子，日后的生活更是险象环生，自己若是不坚强些，该如何保护这些孩子呢？

　　嬴政一人坐在殿内失了神，自己这一场激烈的报复并不痛快，闹了个两败俱伤不说，还失去了式弥的信任。

　　“娘娘今日怎样？”

　　他无精打采地问了问伺候的太监。

　　贴身伺候的太监赵泽见国君这几日郁郁寡欢，与王后也闹得不欢而散，连忙安抚道

　　“回君上的话，今日娘娘晨起与寻常无异，送去的早膳也全都吃完了，还与小公主玩了一些时候，看着心情倒是不错的。”

　　“现在去哪了？”

　　“说是马上要到年末岁旦了，大抵是去内廷做准备去了。”

　　嬴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从带了李希回宫，式弥一次也没主动找过自己，虽两人都在秦宫生活着，可她却处处躲着，尽量不与自己撞见，而此时的嬴政也因为心虚，不敢去寝宫见她。嬴政怕极了，害怕见到她那双失望的眼睛。

　　那一长段发自肺腑的告白，一字一句都还牢牢地刻在心头，这几日嬴政想起了两人年少时的经历，他想起了式弥为了自己放弃归途，在赵国受尽艰辛，回了秦国以为能永享太平，可又差点一命呜呼。这些从前的记忆在这几日不断浮现在眼前，嬴政想起了从前以为式弥死了，自己悲痛欲绝到口吐鲜血，若是现在呢？若是现在式弥遭遇这样的经历，自己还会如此肝肠寸断吗？

　　自然是会的，嬴政敢肯定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两人朝夕相处的二十年，向式弥索取爱意太过容易，导致自己忘了曾经分隔两地的绝望。他将式弥留在自己身边看成理所当然，他将式弥对自己的爱也看作是理所当然，却忘了初心。

　　她不会原谅我的，因为我的一时冲动，毁掉了我们年少时许下的约定，将从前所有的美好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永远都不再是她心中的夫君了。

　　“君上，要不要去看看娘娘？这个时间小公主一定在娘娘那儿，如果君上去看看小公主，那么娘娘也会开心的。”

　　赵泽话中之意，是想由小公主为借口，让两人冰释前嫌，因为小公主在，两人都能好好说话，不会再大动肝火。

　　夜幕再次降临在秦宫之中，式弥坐在铜镜前梳着长发，她向窗外瞥了几眼，如今已是入冬时分，院内的枝桠都光秃秃的，显得有些萧条，零星的烛火点缀着漫长的夜晚，她有些恍惚，自言自语道

　　“两千年前的夜晚，跟两千年后的夜晚，差别可真大啊。两千年后的夜空没有那么多星星，城市里灯火通明，反而像人造的银河……”

　　“娘娘，奴婢已经去看过了，那个叫李希的女人乖乖去了乐府，咱们派了人紧盯着，她不敢闹什么幺蛾子。”

　　“也是个可怜人。”

　　式弥梳着头发，抬眼看到庭院内有些许响动，还没看得真切，就发现嬴政来了。

　　他没有带很多守卫来，只有一个随行的太监跟着，临了宫门口，他便叫赵泽回去了。

　　其实嬴政已在宫门口徘徊许久了，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式弥，自己做了亏心事已是事实，而一直被自己抓着不放的式弥与李牧，却成了无中生有！

　　“君上，快进去吧，若是娘娘熄灯歇下了，今日又看不见娘娘了……”

　　赵泽见嬴政犹豫，又连忙提醒，嬴政这才点点头，冲了进去。

　　珠翠和其他婢女瞧见国君来自然开心。

　　“娘娘，君上来了。”

　　式弥坐在桌案前未起身，而是看着他踏入了寝殿，几个奴婢想行礼，也被嬴政喊住

　　“你们下去吧。”

　　嬴政看起来虽是威严，但看向式弥时又多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模样。

　　式弥没有赶他走，也没有歇斯底里地骂他不忠，而是自顾自坐着，梳着长发。

　　嬴政笑了笑，迈着温吞的步子走到了床边坐下，他看着式弥的背影，从铜镜里看到了她此刻的表情。

　　很平静的表情，似乎所有的风暴都不曾席卷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