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肺腑之言
施夷神思恍惚地踏出寝宫,一眼就瞧见门口的珠翠正瞪着眼,怒气冲冲地望着她。
珠翠性子纯真温和,待谁都好,即便是那被众人一致评价为尖酸刻薄的施夷,珠翠也从未另眼相待过。只是这次她假用王后命令擅自离宫,也实在惹怒了她
“眼神这么凶干什么?!想杀了我?”
施夷哪里会怕这个小丫头,她仍跟从前一样,摆着倔驴脾气。
“你凭什么跟王后娘娘争吵?”
一开口珠翠便红了眼。
“你知不知道你假借娘娘名义擅自离宫给娘娘带去了多少麻烦?因为你!君上与娘娘近一月都未说话!直至前几日公主从中劝和,两人的关系才有所缓和!你怎还能如此厚颜无耻地与娘娘争吵?”
瞧她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施夷虽对她说的话惊讶,却仍旧冷着脸,不屑一笑
“我以为你这人最好揉捏,怎么了?今日反而张牙舞爪起来!你想教训我啊?你配吗?!”
“我自然不配!”
珠翠是铁了心要骂她
“你也不是什么高贵的东西!你以为大将军喜欢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以为你受娘娘宠爱就可以在这秦宫来去自如了?我告诉你……你擅自离宫君上本想将你打入掖庭看管!是娘娘恐你受皮肉之苦,便向君上多番开口,才要来了审判你罪责的权利!你以为你今日大步流星的还能走进这秦宫?!是娘娘一路护你周全,你才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要不是娘娘派了李信去捉拿,如果是等着君上调动人马……你这意气风发,自以为是的臭婢女早就在半路被杀了!”
珠翠这一连串的谩骂太过激动,导致呼吸急促,施夷瞧她骂的满脸通红,胸口起伏不定,才冷冷笑道
“你很有胆量,我们相识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什么特色的小丫头,没想到你还有胆子跟我这样说话……看样子……你很喜欢你的王后娘娘……”
一路走来的疲惫还未洗去,又连着被两个人劈头盖脸地大骂了一顿,施夷方才那股自以为是的脾气竟被压制住了!
她望着珠翠,珠翠怯怯地说道
“干什么?你想杀我?这里可是秦宫!由不得你胡来!”
“呵……”
施夷冷笑了一声,望向远处被乌云覆盖的灰色天空,也不禁感慨
这个时代变幻莫测,明明我比你来的还要早,理应说我比你更加适应这个时代的……可为什么到头来,我仍是个小小婢女……而你的人生百转千回,竟然走到了嬴政身边,成了她独一无二的王后?
她想到了方才式弥所说的话:死,太过容易,我不屑去死。倘若能比比谁活的更加精彩,我便有这股斗志与勇气的!
她抬手原是想轻拍珠翠的头,可瞧她吓得一躲,便打消了念头。
“我的过错我自己承担,不用你们外人说三道四!”
留下此话,她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式弥被施夷气的够呛,见她走出了寝殿的门才摇摇晃晃地坐回桌案前。
她低着头,一只手托着额头陷入了沉思。
方才那些尖锐而致命的言论一直在脑中回响,自决意留在此处后,式弥几乎没有再去回忆过远在两千年以后的家人,可方才施夷的言语却刺痛了她的心。
无论怎么狡辩,自己确实舍去了家人朋友,这是式弥心中永远的刺。
“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就是嬴政的爱啊……现在想来也太冒险了些……”
在四下无人之际,式弥扯起了一抹疲惫的笑容,略带自嘲地说着。
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越发深入这个时代,式弥才发现当初年轻气盛的那一股冲劲改变了多少东西,不管是自己,还是周围的人,全都改变了……
“嬴政……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她望向雕镂着华丽花纹的窗子,看着微弱的阳光从缝隙中照进来,她环顾四周,看着富丽堂皇的王后寝殿,总觉得与嬴政的感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却又谈不上哪里变了。
“是因为掺杂了欲望与权利吧?”
数天后,王懿进宫探望式弥,聊到了这段迷茫之事,他给出了答案。
“年少之时的感情纯粹,几乎不掺杂任何来自成年人所拥有的野心,他的爱就是爱,是纯净的。而如今……咱们的嬴政,不单单是嬴政了,是君上,是国家之主,是要统一华夏的帝王,所以他的爱,不单单只是爱你这么简单了……”
“他不再爱我了?”
式弥少有的迷茫与焦虑让王懿有些无奈。
“爱啊……必然是爱你的。你瞧……这个时代的王孙贵族,拥有多名姬妾是信手拈来之事,也是寻常之事,可咱们这位帝王,仍只有你一个,怎不是爱你呢?”
式弥看着王懿那饱经风霜的老脸,笑的无奈
“或许……他原本就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比起美人,他或许更在乎的是权利所带来的快感啊……”
“娘娘……”
王懿轻唤了声,看了下四周,才小声地提醒道
“娘娘……万万不可犯了大忌啊!”
“怎么说?”
瞧他表情凝重,式弥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娘娘……如今你已有了君王独一无二的宠爱,也是秦国最尊贵的女人,这些都是实打实存在的,难道……你要与权利去争宠夺爱吗?”
王懿悠悠地说着,将事情看的透彻
“这是犯了大忌了!一个女人若是贪得无厌,即便这位君王再怎么疼爱你,最终也会被你的无理取闹而产生厌倦的。式弥……你知道的,嬴政生来就是喜欢权利与天下的。难道……你还想让他在天下与你之间做个选择吗?你必输无疑的,不要去想这些……”
式弥望着王懿,忽的眼眶一热,笑的有些无奈
“所以说……我把嬴政当做夫君,是错误的?”
“你可以把他当成夫君,只有在私底下的时候,他是你的夫君。可你……不要逾越,去让一位帝王从中做出选择,明白吗?我不是说嬴政不爱你,只是如今他对你的爱,是掺杂了权利与征服欲的,他只有一颗心,一半给你了,一半给了天下。你不能……妄想他还是从前的少年赵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