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多年未开口的成蟜，忽然说话了。

　　站在一旁的太监还未反应过来，微微一怔，看向他，见他的视线随着式弥的离开而移动着，直到看不见为止。

　　“她是哪个大臣的家眷吗？”

　　“不，不是，公子……她是君上近几日才带进宫中的宠妃，名式弥。”

　　兄长的女人……

　　成蟜那张清冷的脸，好似浮现了一层微妙的转变。

　　嬴政这几日沉溺于温柔乡，并没有忘了要事，他心中仍记得此番秦赵两国原是可以避免斗争的，却因为施夷不听军令，擅自行动，导致式弥误会两国交战，双方两败俱伤。

　　“王翦，寻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把施夷解决了。”

　　王翦一愣，哪里想到恢复往昔威严的嬴政，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处死施夷。

　　“君……君上……”

　　见他似乎很意外，嬴政问道

　　“怎么？你似乎有些不舍？”

　　“可，君上，她先前是太后身边的人，若是随便处死，是否会有不妥？”

　　“有何不妥？孤要处死个犯了错的奴才，难道还要层层请旨不成？”

　　嬴政面露不悦，继续说道

　　“她是太后指派过来的眼线，从前我不加以干涉，是因为觉得她不会做什么过分之事，而如今她却要害式弥性命！孤怎能再留她？这一路走来，孤不是看不见她对式弥的敌意，留这样一个人在身旁，迟早会出大事！”

　　他瞧着一向沉稳的王翦并没有马上应答，而是眉头深锁，一副犹豫不决模样。

　　“你若是下不了手，孤让蒙恬来。”

　　接令进屋的蒙恬，得知要杀了施夷，同样一愣。这三人在一起侍奉君主多年，虽未催化出什么感人肺腑的友谊之花，可怎么说也是整日见面的熟人，要亲手杀了她，这对王翦与蒙恬来说，都有些下不了手。

　　“君上，施夷虽有错，何不叫她戴罪立功。”

　　王翦原是不爱多管闲事之人，可今日却破天荒为其求情。

　　嬴政未语，他又大着胆子解释道

　　“施夷虽犯了死罪，未听军令，擅自行动，可她一向侍奉周到，为人聪慧，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何不把她留在身边，也许对君上有所帮助呢。”

　　王翦给蒙恬使了个眼色，连蒙恬也不懂为什么王翦要为一个婢女求情，正当他思考着，要如何开这口的时候，式弥回来了。

　　这是蒙恬第一次见到式弥，眼前的宠妃，没有自己预想的那样拥有倾城容貌，只是温柔地微笑着，主动向蒙恬点头示意。

　　她轻缓着步伐，飘过蒙恬眼前，随后走到嬴政面前，她对嬴政的微笑与温柔，不像是寻常妃嫔对待君王那般，寻常那些妃嫔对待君主，只能说是侍奉，讨好。虽是笑容堆满在脸上，可能看出的，只有讨好与敬畏。

　　而眼前的这位女子，在看着嬴政时，满目的笑意与发自内心的爱意，是无法假装的，从前蒙恬不懂为何嬴政对一个普通女子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带兵远征，也要把她抢回来，但在看到式弥后，蒙恬恍然大悟，眼前的女子，不是一个普通的妃嫔，不是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替代的宠妃。眼前的女子是嬴政年幼时最纯净的那份爱恋，两人是在最困难的时候相爱的，回应彼此的感情都是最纯洁珍贵的，直到现在，也未有一点污染。

　　见式弥进来，嬴政向王翦与蒙恬使了个眼色，叫他们退下。处死施夷之事，似乎就要被搁置时，式弥却开口问道

　　“方才你们在讨论什么？”

　　她竟敢毫无忌讳地打探起国君的事！这让蒙恬吃惊不已。更震惊的是，国君竟然也如实回答了！

　　“此次去韩国救你一事，施夷未听军令擅自行动，才导致两国交战伤亡惨重，甚至害的你也差点命丧林中，孤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孤要杀了她！”

　　式弥没有惊讶，也没有急着劝解或是煽风点火让嬴政杀了她，而是平静地问道

　　“君上若是不愿留她，我可否要了她，把她留在身边呢？”

　　“你？她想杀你，你竟然还想留她？！”

　　式弥微笑回应道

　　“她不也没成功杀了我吗？我见她倒是很有胆识，人也聪明，若是能留在我身旁，待日后有需要到她的地方，没准也能为我出谋划策呢。”

　　不杀施夷的理由，自然不是这些，只是因为她跟自己一样，是从未来而来的人，式弥对她的曾经好奇不已，也十分想知道为什么她会留在秦宫，为什么那么想当王后，她的曾经，是什么样的？

　　这大抵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式弥开口，嬴政自然不会再执意要杀她，而是随了式弥的意思，把这个危险人物留下了。

　　对于式弥的求情，施夷自然不会感激半分，当得知嬴政要杀她时，她竟会有一丝失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在嬴政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不但没有让他对自己产生一丝感情，反而毫不犹豫地要杀自己。

　　如今被打发来伺候式弥，更是令其心烦意乱，她不知道式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不知道这个看似温柔的女人，到底会怎么折磨自己。

　　“从今天开始，你可得跟着我了，我们这两个现代的姑娘，应该会有很多话题吧？”

　　“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想要你命的人！你还敢把我留在身边，是想让我为奴为俾伺候你，借此羞辱我吗？”

　　式弥见她总是一副气呼呼模样，倒也不担心她会随时加害自己，而是和颜悦色地问道

　　“你既然是从未来来的，自然知晓这个时代的残酷，为什么还执意要做嬴政的王后啊？你应该知道……嬴政从来没有立过王后吧？”

　　“那又怎样？你还不是口口声声说对王后之位不敢兴趣，可现在不是仍旧进宫，成了嬴政的宠妃？”

　　式弥并未回应她的问题，而是转头又问道

　　“你在未来，是什么样的身份呢？难道也跟我差不多大吗？”

　　见她毫无防备，还是懒得防备自己，竟然敢留自己一人在寝宫中，施夷是越发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

　　“我可以算是现代人，但……也能算是个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