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也曾慕千山(二十四)
【桃花镇县衙对百花楼前任花魁春兰的问询报告】
【时间:元丰三十八年六月二十日申初(十五时)】
【地点:桃花巷东侧第九户】
【附】
[桃花镇街道名称图]
:春兰姑娘知道百花楼出事了吗?
春兰皱了皱眉: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我们这边查到你是四月二十日被赎的身,在你离开百花楼之前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春兰苦笑:我们在楼中不是在接客就是在练舞练琴,哪里知道什么异常不异常。
:那你赎身出来后,曾经在百花楼的姐妹有来找过你吗?
春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个问题:吴丽娘死了吗?
:吴丽娘?
春兰:百花楼的老鸨。
:此次案件尸体被破坏得严重,尸体发现时身旁也未曾有衣物,身份辨认困难……
春兰:就是没能搞清楚死者身份吧?
:经过一些百花楼常客的协助,有了部分进展,如果春兰姑娘好奇,不如随我们去认尸……
春兰捂脸抽泣:你们怎能如此残忍?!我们身陷烟花柳地已是万般不得已,相互扶持着活下去,不是亲姐妹已胜是亲姐妹!在这勾栏院里的姑娘能有什么好下场?!我们说好了绝不互相送行,这样就能永远记得姐妹们最美的模样,就这么一点小小的约定你也要我去打破么?!
:所以你出来后,曾经的姐妹来找过你吗?
春兰满脸泪痕:你得答应我这些对话不会被吴丽娘看到。
:她就算活着也是作为受害人的身份,只会得到整个案件报告,而不会得到这份问询报告。
春兰咬着牙点了点头:来过,她不许的。
:谁不许,不许什么,说清楚。
春兰:吴丽娘不许楼里的姐妹接触被赎出去的人。因为见到了赎身之后的人过得太好,楼里的姑娘心思就会野了,她好不容易才培养出这么些个人,在没榨干价值之前,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她们走?
:你作为花魁不也被赎出来了吗?
春兰很激动:一百灵石!你知道大师花了多少将我从百花楼赎出来吗?!整整一百灵石!金银易得,而灵石稀有!吴丽娘之前也是勾栏院里的姑娘,她这辈子都没收到过一粒灵石,她……她怎么敢的啊!
(春兰又开始哭了起来)
:都有谁找过你?
春兰:大半的姑娘都来过吧……
:说名字,谁?几月几日什么时辰?
春兰:我不记得……但多半都是午膳之后来的,因为那个点百花楼歇业,大多数人都在补觉,看守会松一些……
:你们几个弱质女子还能翻墙出来?
春兰:会……混进采买物品的人里出来。
:采买物品的人什么时候出门?
春兰:这个得看情况,若只是备些酒菜未时(十三点)便会出门,若是还要帮楼里的姑娘带些胭脂水粉或定制些衣裳就会晚些。
:春兰姑娘挺熟悉的嘛,经常出门?
春兰苦笑:我是花魁,吴丽娘盯我盯得紧,怎么可能。
:那成为花魁之前呢?
春兰:我也是花魁候选人,她怎么可能让她精心挑选的摇钱树在赚够钱之前跑了?
:所以能出来的都是点不算太重要的姑娘。
春兰抿了抿嘴:也可以这么说吧。
:所以你不记得大概有谁来找过你,甚至也不记得她们来找你的先后顺序?
(春兰摇头)
:你跟她们聊了什么总记得吧?
春兰:不过写生活琐碎……说说今天有谁又被吴丽娘骂了,又有谁被教礼嬷嬷打了,最近有商户来,带来了什么模样的料子,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春兰吞吞吐吐:还有一些客人又整出了什么烦人的花样……
:什么花样?
春兰:不能说,有些客人,你们一个小小的桃花镇县衙可得罪不起。
:行。那她们有跟你说过她们为什么要去绣球巷吗?
春兰神色有一丝恍惚:快要到七夕了啊……
(春兰又开始哭)
春兰:今年元宵时我们还曾商量今年七夕一起做花灯,没想到这一转眼竟是天人永隔了……
:距离七夕不是还有半个月?
春兰:定做一个花灯要七日……县衙七夕也要办灯会吧?绣球巷里花灯匠再多,工程量也是大的,像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定灯自然要早些了……
整场问询对修士来说的“有效记录”到这里便结束,剩下的多是问春兰“同楼里的姐妹哪个关系好些”“记不记得哪个姐妹身上有些可以方便用来分辨身份的痣”之类的。
扶风补充道:“百花楼逢十有歌舞会,当然说是歌舞会,但其实是在拍卖姑娘的‘夜晚使用机会’。”
发光汤圆:[你是会形容的……]
祁预满脸疑惑。
朗月注意到了,忍不住吐槽:“你还不会以为她们每天都揽客吧?”
“不……不是吗?”
发光汤圆:[奴隶主都要跟你说一声佩服。]
朗月叹气不语,扶风看了眼祁预,“你该不会想让我给他科普什么叫月信吧?”
于是朗月又摆手,“不重要,你知道有些姑娘一个月只有那么几天会接客就是了。”
祁预瞪大了眼,怎么又又不重要了啊?!
扶风从善如流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按理来说那天晚上应该是看谁能拍下春兰的一夜时间,可是有一人那日因为春兰的一曲对春兰产生了兴趣,不知道怎么跟老鸨协商的,最终以高价买走了春兰,这事桃花镇镇民大多数关注百花楼的都知道。”
祁预皱眉,“所以春兰就跟这个案子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也不是没有,至少还能人尸不是?至少扶风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直到……
扶风瞄到朗月在听到春兰的名字后在春兰跟郑捕头对峙的间隙往粥里下了药……()
朗月的任何行动都必然有理由,即使有时候,这个理由很无聊。
比如让他找粉色的王八放生,多半就是因为之前神火秘境遭遇战阴阳了她两句的报复,说他们寺庙斋菜好吃才要去他们放生池里当王八其实是顺嘴胡诌的。
为了菜的话,直接要方子不就行了嘛?
果然,软塌上的朗月打了个哈欠,悠悠地开口:“但春兰于整个案件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你们知道……”朗月顿了一顿。
她本来想问这两人知不知道偷狗贼一般怎么偷狗,转念一想元界好像没有养宠物的习惯,于是就没有诞生那样恶劣的玩意,就算是有,这“高高在上”的修士,他们知道个屁!
思绪在脑内沉浮,她更换了一个听起来更直观,更惨烈的“主角”。
朗月问:“人贩子怎么拐小孩吗?”
路边遇上的没有主人的狗,大多都会对陌生的人类有戒心,而且狗的嗅觉很灵,下过药的食物很多聪明的狗根本就不会去咬。
于是,偷狗贼就会养一条狗,一条经过了特殊训练的能协助偷狗贼偷狗的狗。
他们会先放自己的狗去与目标狗接触,降低目标狗的警惕,经过训练的狗会将目标狗带到主人身边,拿着网罩的人会在目标狗接近的一瞬间将狗偷上车然后光速离去。
朗月曾经在搞刑侦的师兄那里见到过录像,整个偷狗的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那人不过是在买水时没拉住狗绳,只是转个背结账的功夫,ta那条名贵品种的狗叫没叫一声就失踪了。
“不是……为什么这小孩要帮人贩子拐卖小孩?!”
朗月笑了,“谁知道呢?也许是为了能吃一口饱饭,也许是为了一件新衣服,又或者是为了一个能看看外面世界的机会。”
木质楼梯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扶风抬眸,“春兰来了……”
发光汤圆问:[所以她是协助“偷狗贼”偷“狗”的“狗”?]
“叩叩”
“张掌事,春兰吃好了。”
朗月支着脑袋起身端坐,张口吐出一个“进”字。
春兰施施然入门,乖巧地拧身将房门关上。
朗月看着自己用凤仙汁染过的指甲,“男人死了,也省了拜堂的功夫。”
春兰瞥了眼桌上的茶壶,到底是个聪明人,也是练过的,倒茶的动作都精致得好看,她指尖触着杯壁控着温,不能烫也不能凉。
只婷婷袅袅地一跪,向朗月奉茶。
朗月不接,她便不敢抬头。
春兰听说过,大户人家有在敬茶时给下马威的习惯。
一刻钟……
春兰双手颤抖,额间见汗,眼前一黑……
“嘭”
盏碎,茶水飞溅。
朗月睨着春兰:[你又怎知,我不伸钩“偷狗”?]
她指着昏过去的春兰对扶风道:“喏,其中一个凶手。”
祁预:“哈?!”
扶风眉头紧皱。
朗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只叮嘱道:“搜魂的记录记得给我留一份。”
祁预:“凡人顶不住修士的神魂威压,随便搜魂可是会死人的。”
朗月吹了吹茶水眼皮都不抬一下,“死了就死了呗。”
祁预激动,“你这样……”
朗月抢答:“老娘本来就是邪修。”